“隨意。”芊歌繼續撫琴，聲音里毫無波瀾。

懿祥手勢一下，幾人蜂擁而上，翻箱倒柜的尋人，床角，衣柜，胭脂盒無一放過。

懿祥在原地駐留，踱步到案前，細細觀察，眉頭緊蹙。

一路搜查而來，第一次見如此配合之人，他不免心生怪異，扭頭望去，只見一身青衣女子，肩上系著紅色斗篷，綿綿延延鋪陳展開。

小姑娘瞧上去面容清雅，溫婉怡人，安靜地撫著琴，透出一股寶玉石般的貴氣。

他覺得有些奇怪，不禁扭頭問：“姑娘小小年紀竟是一人住在此處？”

芊歌挑眉：“不然？”

懿祥沉默，盯著芊歌臉上細微表情，再次闡述：“在下方才明明瞧見一道白色身影自這邊而來，為何在此卻消失不見？”

芊歌終是停下撥弄琴弦的動作，抬起頭，似有所思：“大人是在問我？”

懿祥不耐煩她的答非所問，微微蹙眉。

芊歌彎眉笑了起來：“小女子不過途徑此地，暫住一宿，哪懂的什么嫌犯逃犯，大人空有一身職務，連個孩子都抓不住，何必為難我一個半大點的小女子。”

“你……”

懿祥氣急，用手指著她。

實屬無法相信，這話竟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言出來的，若不是看他嬌小十歲左右的身材，他定覺得她是一只狡猾的小狐貍。

而這旁芊歌只眨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無辜的緊。

宮廷里教出來的孩子，見多了爾虞我詐，若不是母后將她護的嚴實，憑父皇的寵愛，她早已不知駕鶴西去幾次了。

“老大，屋里沒有其他人。”幾名帶刀侍衛搜查完畢，逐一上來稟報。

“……撤。”懿祥一甩長袖，自鼻孔來氣，搜查一番，被個小姑娘氣的不輕。

幾名侍衛無功而返，方一將門帶上，芊歌便勾唇淺笑，解開斗篷，旋身鉆進去，里面匍匐著一個少年，四下黑暗，他雙眸晶亮。

她選擇正對湖面的窗子撫琴，系一斗篷，他躲在里面，身材嬌小，只要她挺直而坐，便可完全擋住他。

狹小的黑暗空間，因芊歌的突然闖入而變的促狹，少年正想起身，被芊歌猛然一把抓住手腕，攥得緊緊的，小小聲低語道：“他們還未走，你不可以動。”

少年果真頓住，一動不動保持這樣的姿勢。

芊歌“噗嗤”一聲，驀然笑出聲來，伸手敲在他光滑的額頭上：“你是傻子嗎？”

少年不解，皺眉望著她，顯然對她的觸碰十分不滿。

芊歌被他望的尷尬，臉頰微紅，垂下眸子。

空氣一度陷入靜謐，窗外是蕓娘另一首詞曲，亦是凄然，她那樣的眉眼，那樣的溫婉靈動，定是歷過人生百態之后的沉寂。

一曲終了，臺上的蕓娘盈盈一拜，聲若珠玉，如訴如泣般道：“蕓娘一曲獻畢，多謝各位捧場。”

她直起身，靈動如水的袖服在輕波搖曳下緩緩下臺，眾人高聲歡送，為她喝彩，戲場一片人聲鼎沸。

狹小靜謐的空間，芊歌烏黑的眼凝睇著對面的少年，她伸手指了指他胸口，那里早已血跡干涸，悄聲道：“還疼嗎？”

小少年忽然笑了，頭一次對她笑，八顆牙齒，整整齊齊，白若皎月，眉間似一點春風，滿目春暉。

他說，不疼。

他當時的笑容，在芊歌夢里出現許多次，她即使忘了那人的容顏，也無法忘記，那個明媚深秋，他對著她，第一次展顏。

輾轉人間三折，終染一身長情，才知人心本非石木，他一笑，便是動情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