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頭啊……”

安迪沒有嘗試過所謂的“迷魂草”，雖說老一代的水手幾乎都需要那種東西來調節自己的神經，但包括安迪在內的海盜們都知道，這種來自東方的植物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輩，讓人飄飄欲仙的同時，它也會奪走一個人身為人類的所有東西：力量、敏捷、思維……一直到最后的尊嚴。

不過，少量的迷魂草有絕佳的鎮痛功效，甚至是大多數止痛藥的必需成分。此時此刻安迪特別希望自己能從口袋里摸出一小塊來，那樣就不用體會這種頭暈腦脹的難受感覺。

“你沒事吧？”安迪拍拍懷里女孩的肩膀，“喂？還醒著嗎？”

“唔……我還好……”

安娜掙扎著抬起頭，剛才的撞擊雖然沒讓她受傷，但是也一頭搶在了安迪的胸口，鼻子馬上酸軟不堪，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太丟人了……一個奧術法師，竟然連空間門的平衡都沒能維持住，安娜此時只想找個地縫把自己關進去。

“……安娜姐？”

女孩的聲音透露著驚喜與難以置信，安迪很快抬起頭，正好看到某個貴族家大小姐的女孩。

金色的卷發，天藍色的眼睛，皮膚白皙，體態勻稱，綠色的長裙讓她有了種精靈的美感。身上那種絲毫不染塵埃的空靈氣質更是令人著迷。

這是一個一直活在象牙塔里的女孩。安迪給她下了這么個結論。

“嗨，艾麗卡。”安娜苦笑一聲，手撐地站起身，“真沒想到這次見面居然這么狼狽。”

“只要能見面就太好了。”艾麗卡的眼睛似乎在發光，“我們這就要出發了嗎？咦，這位是……”

“安迪·菲爾，”安迪搖搖頭，盡量讓自己清醒一些，“我是個海盜。”

“啊……是的，情況緊急。”安娜想起遭遇的執法官，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我們得快點出發了。”

“太好了！”艾麗卡興奮地一拍手，不知從哪里翻出個小包背在身上，“我早就想去冒險了呢！”

“冒險？”安迪嘴角一抽，“我說這位大小姐，這可不是過家家或者做游戲，能麻煩你認真點嗎？”

“我很認真的。”艾麗卡提起裙子轉了一圈表示她的狀態非常完美，“你瞧，我什么都準備好啦。”

“是、是……”安迪無奈地敷衍兩句，“你的準備確實非常齊全，除了一條：你腳上的高跟鞋是怎么回事？”

一時間，房間里的三個人同時看向那雙透明的水晶玻璃鞋，艾麗卡很快抬起頭，縮了縮肩膀：“這個……有什么問題嗎？”

“你穿著那種東西能走出多遠？一公里、兩公里？我們接下來可不是逛街，大小姐，如果你不能盡全力為自己的生命奔跑，那你一定會失去它。相信我，到時候你連后悔地地方都沒有。”

“哦，好吧。”艾麗卡嘟著嘴，不情不愿地找出了一雙平底靴換上，順便一個法術將自己的裙子變短，“這樣總行了吧？”

安娜搶在安迪之前拍拍手：“沒問題，我們這就出發。”

“好的，安娜姐。”

艾麗卡乖巧地站到安娜身旁，兩人一同走向門口，路過安迪身邊時她順便吐了吐小舌頭，惡狠狠地威脅了他一下。后者只是聳聳肩，全然不把這個軟弱無力的猙獰表情放在心上。

出門后，安迪才發現這是一座塔樓的最頂端，周圍的房間都被某種魔法禁制封閉，只有艾麗卡的這一間處于開啟狀態。

“這些房間都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艾麗卡眨眨眼，不懷好意地問道，“你猜猜，小弟弟？”

“……”安迪撇撇嘴，不去跟這個笨蛋計較，“這些門或者它們后面的東西應該沒有危險性吧？不然我們接下來的路很可能會更加艱難。”

“沒有。”安娜看了眼那些木門，“我沒感覺到什么危險，而且這里的封印相當牢固，除非被外力直接破壞，不然里面的東西應該出不來才對。”

“那就好……”

塔樓很高，大概十三、四層的樣子，艾麗卡表示她一個人在這座塔樓里呆了整整大半年，早就悶得不成樣子了，這次有機會出去透透氣，一定要好好放松自己再回來。

“真希望到那個時候能趕上我們的海神節，”艾麗卡的眼里滿是向往，“那可是最盛大的慶典，可能只有帝都的某些儀式才比它更加輝煌呢。我真想在晚會上跳舞唱歌，可惜爹爹每次都不讓我登臺，說什么這不是大小姐該做的事情。就連杰哥也站在他那邊，真是沒意思。”

安迪皺眉，快速和安娜交流了一下眼神：“她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嗎？”

“不知道，”安娜同樣回以眼神，“她待在這座塔樓里已經……九個月還多了，恐怕她真的對這座城市將要面對的情況一無所知。”

“那我們……”

“先……不要告訴她為好，否則以她的任性，不知道會做出什么樣的事來。”

“好吧……聽你的。”

艾麗卡繼續往前走著，對身后兩人的無言交流一無所知。很快，他們來到了塔樓的底部，接著推開了唯一的一扇門。

“你要找的人在盡頭，”艾麗卡回頭對安娜小聲喊道，“可是我沒有鑰匙，只有這里的看守長與典獄長才有那間牢房的鑰匙，除此之外誰都沒有辦法。”

安娜點點頭，接著轉向安迪：“有什么好辦法嗎？”

“……什么？”

“別裝了，伙計。”安娜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我知道你來救我的目的，你和他們一樣，也想要那塊不知道寫了什么鬼的石頭。”

“哈？”

“石頭我可以給你，”安娜冷靜地提出建議，“反正這東西只要不落入教會、帝國或者那群亡靈的手中就好……你說過你是個海盜對吧？”

“沒錯。”

“那你就是保管這塊石頭的最好人選。先說好，我不知道你要這石頭有什么用，但是只要你接過它，就意味著你要和整個卡爾薩帝國為敵。除非你將它獻給皇帝，不然就要面臨著帝國軍團與皇家艦隊的追殺，你明白嗎？”

“當然明白。”安迪笑得很開心，“那和我身為海盜要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區別呢？”

安娜嘆口氣：“說的也是。那么，來做個交易吧，反正我不可能把石頭無償地交給你。”

“交易……說吧。”

“你要幫我救一個人，然后將我、艾麗卡還有我的同伴都送上出城的船只，這是你的交易內容。而我，將會把這塊石頭，還有一些財寶交給你，作為我的交易內容。意下如何？”

安迪略微沉吟，拉瓦卻坐不住了：“答應她，反正我們也得用那條船離開。”

“好吧。”安迪點點頭，“但是我恐怕要和你們坐一條船出發，希望這也算在交易的內容里。”

“沒問題。”安娜伸出一只右手，“那我們就說定了？”

安迪抿起嘴，同樣伸出右手握了握：“說定了。”

“很好，那么……”

“咦？帕雷叔叔？”

艾麗卡突然發出一聲驚叫，兩人連忙不再廢話，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前去，和她肩并肩站在一起。很快，他們就看到了讓艾麗卡驚叫的罪魁禍首：一行五人，最中間的那個中年人顯得格外有威嚴，只是那雙眼睛里流露出來的神色讓安迪很不喜歡。

“帕雷？”安娜吃了一驚，面色迅速陰沉，“他怎么到這里來的？”

安迪聳聳肩：“他是誰？”

“拉克勒斯商會會長，走私犯頭子……”安娜沉默片刻，還是艱難地說出了后半句話，“也是追擊我的頭號罪魁禍首。”

“……向教會出賣你的信息就是他？”

“不，是另外一個人，那家伙以前是我和多多的領頭，不過現在看樣子……他已經投奔了新主子吧……”

帕雷突然開口：“你是說老鼠？他選擇了跟隨奧爾文，現在應該已經前往南部密道逃離這座即將毀滅的城市了吧。”

艾麗卡全身一震：“誒？”

帕雷沒理會她，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從一開始，我就不信任你們這些傭兵。說實在的，除了金錢之外的關系都是不可靠的，更不要說所謂的‘傭兵責任制度’。事實證明，在生死攸關的時候，除了金錢，其他的什么都靠不住。”

“那，你能獲得什么樣的財富？”安娜嗤之以鼻，“這座城市即將陷落，你想從一座充斥著亡靈的城市里找到什么東西？”

“一張文書。”

“一張……什么？”

安娜迷惑地看著帕雷的臉，那張臉是如此篤定，似乎他口中的文書就在此處。安迪卻好像想通了什么，悄悄靠近艾麗卡問道：

“你的爹爹……不會是這座城市的市長，拉爾斯伯爵吧？”

“對，沒錯。”艾麗卡好像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只是喃喃自語一般地回答，“多倫·拉爾斯，這是我父親的名字。”

“難怪呢。”安迪點點頭，“原來你想要的文書，是這座城市的自貿許可與私掠許可。”

帕雷揚起眉毛：“你是誰？”

“安迪·菲爾……話說這是今天我第三次介紹自己了，我是個海盜。”

“海盜，呵，難怪……”帕雷笑了，“我就說這世界上只有兩種人可以從拉克勒斯的兩項特權里看出超越普通權力的好處，一種是我們商人，另一種就是你們海盜。至于那些貴族？他們根本意識不到這里面的優勢。”

“什么優勢？”安娜看著打啞謎的兩個人，又瞅了瞅發愣的艾麗卡，心中隱約感覺有點不妙。帕雷這家伙來的是不是太快了一些，而且還……難道多倫沒打算阻止他嗎？

得拖延一下時間，多多那邊還需要準備……

“什么‘優勢’？”帕雷嘆口氣，“女人哪，就是頭發長見識短。你瞧，我和這位小哥就有共同的語言。”

安娜直接送給他一個白眼，然后轉向安迪：“什么優勢？”

“壟斷。”安迪沉聲回答，“他想要的，是利用合法與不合法的手段，徹底壟斷這條海峽的物資交流。黑白兩道無論是誰都必須向他交稅，他要當這座城市的無冕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