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車一前一后均速地行駛在彎道上，前面的是老款大眾車，后面的一輛是奧迪越野車。大眾車里只坐著兩個人，正在開心地聊著天，開車的人不時露出自信的微笑。

奧迪車上坐著三個人，開車的是一個衣著時尚的年輕小伙子。副駕駛上坐著一個戴眼鏡約四十五六歲的中年人，臉上總掛著笑意，身上散發出儒雅的氣息。后排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人，眼睛里有著一種蒼桑的感覺，整個人看上去與實際年紀不符，就一個老頭子。其他的地方擠滿了被子和生活用品。

“我們好象沒有去鎮政府呀？我到過前車鎮，不是這條路。”年輕人皺著眉頭懷疑地問道：“難道前車鎮新修了一條路？”因為說話車子晃了晃。

“小陳，小心開車，別沖溝里了。”副駕駛中年人忙關切地說道：“管他那條路，跟著走就是了，還怕布書記不把我們帶到目的地？”

“姓布的把我們帶溝里了。”后座的老年人喃喃地說道：“這怎么一回事呀，小皮，我就說嘛，不要布書記接。”

“怎么了？老劉，有什么問題嗎？”中年人回過頭來：“布書記那么熱情，我們不能不給面子呀。”

“看來合江村這塘水有點深呀。”后座的老劉搖頭嘆氣說道：“我們是去鎮政府，他把我們帶哪？不去鎮里集合，鎮里怎么想我們？合江村的前山村書記曾書記怎么想我們？前山村大，合并后占主導地位，那個布書記是想借我們的勢壓曾書記一頭，我們還沒到村里就被那個布書記利用了。也許還有更不簡單的......”

“真的壞事了？！”中年人想了想說道：“老劉，還是我沒經驗，壞了大事。”經老劉這么一點，中年人馬上想通了，也就誠肯地承認錯誤。

“小陳，開一下導航，看能不能返回鎮里。”后座的老劉想了想忙吩咐司機小陳。現在就看能不能補救一下。

“過了很遠了，還有十多分鐘就到前山村了，回前車鎮要三十多分鐘。”小陳打開導航看了一下搖頭說道：“這怎么一回事呀，今后的工作該怎么搞？”聽見老劉和老皮說得那么深奧他開始擔心起來，父母安排他來搞工作隊就是給他增加工作經歷，為他的將來鋪路，如果工作搞砸了就不是增加工作經歷而是在他檔案里描黑。

“小陳，就不用擔心了。我們不是有老劉在嗎？”中年小皮回過頭來充滿信心地看了一眼老劉安慰小陳道。

“我沒有你們想象中那么神。”老劉打擊他們道：“這事以后再聊，走一步看一步吧。小陳，不管布書記怎么走，你直接導航到前山村委會。他要把我們帶溝里去，我們可不能由著他帶溝里去。”

“好！”在岔路口小陳打了右轉不再跟著前面的大眾車，盯著導航提速前行。

他們三人就是后山村那人從縣里接過來的工作隊。隊長就是老劉，全名劉德超，現年54歲，中共黨員，縣文化局副局長。在鄉鎮干了二十六年，七年前調到縣文化局。

中年人隊員皮仰韶，縣作協會長，中共黨員，現年四十三。他到工作隊的目的就是增加農村工作經驗，積累農村素材，計劃寫一部關于農村的小說。

年輕人叫陳悅，縣文化局辦公室干事，一年前大學畢業在父母的要求下參加公務員考試，被錄取到縣文化局上班。父母經商，在縣城有幾個超市和多處鋪面，在縣城名氣很大，在省會城市和沿海城市有多處房產，陳悅可以說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

后山村的那個人就是布書記，他在三年前通過皮仰韶的朋友介紹認識皮仰韶的，皮仰韶好交友喜酒，而布書記也想沾沾皮仰韶的文氣進入文化人的圈子，倆人可以說是一見如故，一句仰慕就讓皮仰韶當成知交了。

這一次聽說皮仰韶到合江村搞工作隊，就主動上門聯系直接到縣城接工作隊。而皮仰韶很是豪氣在答應了下來，并在老劉不同意的情況之下促成此事，才有了他向老劉承認錯誤這一出。

“書記，后面的車沒有跟上。”大眾車坐在副駕駛的人忙提醒道。布書記驚訝地踩下剎車讓副駕駛的人差點頭碰到了擋風玻璃，但坐在副駕駛的人卻仍然陪笑地看著布書記。

布書記也是后山村的支部書記，全名布繼錄，現年五十六，小名老六，村里人都在背地里叫那個人。比曾正明早進村班子十六七年，當書記也有十五年了，在前車鎮支部書記里算是元老級人物。

坐副駕駛的叫布承宗，是后山村文書會計。在布繼錄當書記后進的村班子，然后一直這么跟著布繼錄混，可以說是布繼錄的死黨，很多布繼錄不便出面的事情都是布承宗去辦。

“書記，怎么辦？是不是沒跟上？我們等等？”布承宗低聲問道。他已經養成了習慣，什么事都用詢問的語氣。

“不會，小陳開車的技術不錯，他車子性能也好，不可能跟不上。莫非他們直接去了前山村委會？”布繼錄低頭說道：“不可能呀，對了，一定是那老劉看出來了。壞事了。”

“他們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直接去前山村，他們懂不懂規矩呀......”布承宗還沒抱怨完就緊張地提醒道：“書記，小心......”然后頭又差一點碰上擋風玻璃。

布繼錄想明白就快速倒車，著急得根本就沒有考慮車上還坐著布承宗。現在他腦子里就想著如何補救自己的失誤。他了解過老劉是在鄉鎮干了二十多年的老鄉鎮了，可自己就沒有想到這一點。這事做得不地道，解釋起來也就麻煩大了。

陳悅的車剛進前山村委會，布繼錄的車也跟著進來了。看見老劉下車，布繼錄忙下車想向老劉解釋，可老劉揮手示意他不要解釋，布繼錄只好跟在后面一邊討好地陪笑。

前山村委會的門是打開的，卻沒有人。老劉走進教室打量了一下搖頭嘆了一口氣。村委會就是前山村小學的教學樓，現在學生少了都集中到前三江鄉中心小學，一、二年級校車接送三年級以上住宿（前車鎮由原前車鎮、三江鄉和魯塘鄉合并而成，鎮政府設原前車鎮）。這前山村小學也就會部屬于前山村委會的辦公樓。

村委會會議室由老舊的課桌擺成，而村委會辦公室里的辦公桌應該是原來老師留下來的老舊辦公桌，都修補了很多次，靠著釘上的木條固定著。地面有點坑洼，窗臺上還有學生留下來的刻痕，玻璃是全的但漏風。黑板上留著一些計劃生育講座內容。

“劉局長，前山村條件太差了，所以......我想把你們接到我后山村。”布繼錄終于想到了合適的借口忙解釋道。

“我們不是來享福的。”老劉淡淡地說道：“還是先聯系一個曾書記，讓他過來談一下接下來的工作吧。”雖然對這個布繼錄滑頭有想法，但不能表露出來。

“好，我馬上聯系......”布繼錄打完電話說道：“曾書記正從鎮里往回趕，還在路上，要不我們等等？”他很小心地陪著，生怕惹火了這個上級領導。

“劉伯，我們就住這地方？”走了一圈的陳悅苦著臉對老劉說道：“這地方能住人？”皮仰韶忙拉了一把陳悅，現在說這話不合時宜，陳悅知趣地閉上嘴看著布繼錄。

“你們就住我家里，我家條件還可以。”布繼錄忙借話道：“反正家里人都住在縣城，空著也是空著。這樣我也有個伴，熱鬧......”

“我還是那句話，我們不是來享福的，我們的住處就等曾書記來了再商量。”老劉瞪了陳悅一眼批評道：“年輕人要吃得起苦，我看這里就不錯，放以前我們還沒有這么大的地方沒有這么好的條件。”陳悅低下頭來不敢解釋，布繼錄老臉一紅也低頭不語。

看來他的計劃全部落空，老劉沒有給他臉色看也是意外。看來還有挽回的機會，就看他怎么決斷了。良久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心里已經有了決斷，向來有小諸葛之稱的布繼錄向來以腦子好用主意多善于臨場應對而聞名三江鄉。

不一會曾正明風塵赴赴地趕到村委會，后面跟著前山村班子成員。在老劉進村就掌握到了情況并及時通報給程洪，以他認為最大限度地“教訓”工作隊的手段唱了一出空城計。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主動握著老劉的手道歉解釋。而老劉只是意味深長地拍拍他的手背笑了笑，不過與對布繼錄的態度迥然不同。

都分主次坐在簡陋的辦公室里，但會場很沉悶。布繼錄和曾正明誰也不開口說話。兩個都是支部書記，都不分主次的，這會誰主持？所以兩人都識趣地不開口。如果老馬或程洪來了，這會就順勢由兩人主持。

“有意思。”良久老劉自嘲地開口了：“駐村干部和聯片鎮領導都沒來，這會得由我來主持了。”沒有鎮里的人過來主持會議真是麻煩，看來把程洪和老馬給得罪死了，但他也無奈。

“劉局長，程鎮長和老馬都在鎮里等你......所以......”曾正明以為老劉有想法就忙替程洪開脫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