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何明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勉強：“怎么怪？作為你的上級天生就是給你們擦屁股的命，不對......應該說這是我該承擔的責任。

是呀，你們頂不住了，我都得頂住，天塌了得高個子頂。我還能怎么樣？要怪只能是怪自己，沒有先幫你頂住一部分壓力。

這事......你先開一個黨員大會吧，然后再開一個村民代表大會。聽聽他們的意見之后，再到領導會議上研究。如果有人堅持，那就讓他去替代你聯系合江村。既然你已經表明態度，與其被動不如主動。

也免得你受那些非議和指責，承擔一些不必要的壓力，也算是對你的一種保護。我倒是想看看誰要伸手摘這個桃子。還想摘桃子？讓他伸手接一個燙手的山芋。”

“這還差不多。”程洪伸出大拇指。他也是這個想法，但要取得何明的支持。

“別當自己沒事人一個。”何明翻了一下白眼：“松樹、李塘、何家還得你聯系，把這三個村的經濟給我搞上去。還有配送中心的事情你得給我抓好，這配送中心是鎮里的事，已經不是合江村的事情了。”

“你也給我打馬虎眼呀，藏得很深的嘛。知道配送中心是一個關鍵點。”程洪戲謔地笑道。

“別總認為自己很行，把別人當傻子。能在鄉鎮大院里混，就沒有一個傻子。以前不懂，并不代表我就永遠不懂了。黨的領導干部有一個優良的傳統，愛學習。有你程洪這個好老師，我要不進步，可就對不住你了。”

“別整這些個兒......走了......”程洪有些倉惶地離開，他就怕何明這樣戲謔他。何明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壞笑了一下，隨后點燃一支煙貪婪地吸了一口又沉思起來。

局勢越來越不利了，組織部一直就對程洪的問題設卡，上一次如果不是譚書記強硬，只怕早就黃了。用一個干部，特別是象程洪這樣的‘問題’干部，要拿出理由來卡他，是件很輕松的事情。

在使用干部上，如果把局面演變成，組織部門找問題與干部想方設法規避問題。這樣誰還敢擔當？只會讓更多的人把工作流于形式，或做一些形象工程面子工程撈政績。那必然會進入一個惡性循環之中，對工作大局是不利的。

干部管理和使用上的兩架馬車，一是組織部門，一是紀委部門。按說一冷一熱才對，如果兩方面都冷，那更會涼了干部的心。當然，不是說要組織部門違規辦事，應該要在規矩之內多關懷關心干部。

現在謝曉軍書記調走了，看得出這個陽書記對程洪也是那個樣兒。這被紀委領導盯上的人，這日子還真不好過。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濕腳的。就算是其它方面沒有問題，僅盯著工作這一塊，就得讓你難受。

所以他想到了以退為進的辦法，把程洪摘出去保護起來。這事情程洪想得簡單了，可不僅僅只是離開合江村就算完了，工作沒到位再找你麻煩會很嚴重。真要是跑出去申訴，他程洪可就毀了，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幸好這丫的能看明白，要是他偏執地堅持保護老布，還真會把他自己帶到坑里，也讓整個事情變得更為復雜。這樣把程洪摘出來了，他就可以專心于保護一下老布了。

他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還沒出無宵節呢，按鄉下的習慣還在過年走親戚吃年飯。他就得整這些個事兒，又是處理干部又是調查談話什么的，開局不利呀。前車鎮的多事之年，他這個黨高官可難當。

程洪一手拿著文件一手拿著點燃的煙走進會議室。黨員都在低聲議論著，都已經知道今天的會議內容。

“開會了。”曾正明見程洪坐好之后說道：“今天的會議議程有兩個，第一個是黨員主題教育，第二個是由程主任宣讀縣文件。下面......”

“還是先宣讀文件吧，兩件事作為一件事來說。”程洪打斷了曾正明的主持詞：“這是縣紀委對布繼錄同志的處分決定......”他把文件讀了一遍之后看著黨員。

“請黨員們談談看法，而這就是今天黨員主題教育的內容，大家要從布繼錄同志身上找問題，深刻地檢討自己警示自己......”程洪接著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程主任。”布繼錄站了起來首先發言：“各位同志，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參加黨員大會了。也將是我最后一次在黨員大會上發言。對于組織上的處分，我心甘情愿地接受。當了幾十年的后山村支部書記，我卻沒有做出應有的貢獻。

反而一直違背一個黨員的誓言和信仰，違背了一個黨員的初心，犯下了大錯。被組織上處分這是應該的懲罰。請黨員同志們以我為鏡，全心全意地為合江村群眾服務......”布繼錄說得很誠懇，也很認真，讓很多人都有些動容。

他做了什么，他是如何違護布承彪的，又是怎么挑起二道溝和貍沖組山林糾紛。他這些年那些個陰暗的行為都說出來了。

接著是布承宗，他也把他做了什么，布繼錄讓他做了什么，都說出來了。對自己的問題進行了深刻地檢討。可以說是陪著布繼錄一起檢討。

老劉心中嘆了一口氣，程洪這一招很高，但他并沒有點贊。當知道黨員會議上會有分歧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先進行思想教育和警示教育，然后再進行決議。按鄉鎮干部中流行的說法就是壓一壓，壓得下。這樣有利于最終的意見統一。

后面的黨員討論很激烈，一方面對布繼錄存在的問題談自己的看法。最后都補上一句浪子回頭金不換，黨內應該要容錯，給犯錯黨員一個改過的機會。對黨員的處分處理，不能這么簡單地處分了事，要聽取基層黨員的意見再做出處分。

處分結果已經出來了，他們知道說這些都沒有用，但在黨員大會上還是提出來。老劉心中嘆了一口氣，誰說黨員覺悟不高？他們對黨內法規還是很熟悉的嘛。不管是縣紀委還是鎮紀委，在處分一個黨員之前應該要先征求支部黨員的意見。

現在好象這程序都省了，演變成了為處理干部而處理干部。多了懲戒少了教育，維護了權威卻失了一些人心，多了一條鞭子卻少了一些溫暖。反而沒有起到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作用。

“處分結果已經出來了，這些就不要討論了。”程洪無奈地說道：“我也被免職了，我要接受我不再是主任的事實。老布呀，你也要接受從現在開始不再是黨員身份的事實。”

“謝謝大家，謝謝各位這些年對我工作的支持。我雖然不是黨員了，馬上也將不會是合江村主任了。但我還是會以一個黨員的要求來規范自己的行為，續繼為合江村人民服務。”布繼錄感嘆地退出了會場，但離開的背影顯得很輕松。

“下面談談老布村主任免職的事情。下午就要召開村民代表會議，在召開村民代表會議之前，也請黨員同志們議議。”程洪低聲說道。

“陳悅辭職了，老布開除黨籍免職了，你也被免職了。合江村怎么辦？”顧二仔突然問道。

“地球少了誰都會轉，合江村少了誰也會發展。合江村的發展不是誰與誰的問題，而是合江村干部、黨員和群眾能形成合力。”程洪嘆了一口氣說道：“只要在坐的各位能守住初心，能團結一致，就能克服所有的困難。”

“話雖如此，但領頭羊也很重要。我擔心的是，還會有更多幫助我們的人離開合江。”二仔接過話茬繼續說道：“我只是一個普通黨員，也就在合江村不知道很多的事情。但總感覺這里面有問題。

說實話，我對布繼錄同志有意見，而且意見很大。特別是在二道溝和我貍沖組的山林糾紛上。曾經心里巴不得他受這樣的處分。布繼錄被開除黨籍的事情已經是事實，不管程序是否征求我們的意見，我們無話可說。

但現在我要說的是，我不支持免去布繼錄同志的村主任職務。我也是村民代表之一，我可以代表貍沖組的群眾不支持免去布繼錄同志村主任職務。”

程洪聽到二仔的話就知道要壞事兒了：“老顧，不是還有曾書記嗎？相信他也能帶領我們致富的。”

“我不是說曾書記就不行了，我們都相信他。俗話說得好，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老曾也得要有一個好幫手。程主任，都在傳你也會離開合江村，你現在表個態，你會離開嗎？”

程洪頓時傻眼了，這是他與何明商量好的，開完這兩個會就不再聯系合江村了，只是還沒有公開而已：“誰說我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