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奇先生不斷強調，意圖把警官們的注意力引到掏糞工身上去。

只不過，他時常骨碌碌亂轉的眼睛，出賣了他慌亂的內心。

格雷厄姆警官和他周旋了一個多小時，愣是等到出去打探消息的同事回來。

遺憾的是，他的同事輕微地沖他搖了搖頭。

霍奇先生確實沒有和馬南先生接觸過，確切的說，是在他活著的那幾天，沒有和他接觸過。

馬南先生死時的第一現場，到現在，還是未知的。

掏糞工聲稱自己只是被逼無奈，才幫忙搬運尸體，而霍奇先生則聲稱自己完全無辜。

這個時代就是這一點不好，沒有法醫鑒定，全靠偵探和警察的推理。

格雷厄姆警官再怎么覺得霍奇先生可疑，沒有證據，他也不能抓人。

這讓他有些挫敗。

“走吧！”他語氣低沉的和同事說道。

在他背后，霍奇先生面帶得意。

……

“不如查查他的人際關系?！?

接待室里，愛麗絲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既然他和馬南先生沒什么矛盾，那么我猜想，霍奇先生也許不是殺人兇手，而是另一個中間人?！?

格雷厄姆警官聞言皺起了眉頭。

能讓一個吃穿不愁的小商人鞍前馬后為他服務，甚至幫忙運送尸體，這樣的人，絕對不是個小人物。

麥西亞的警局內部，自然有些潛在的規則。

就像東方古代的“刑不上大夫”一樣，很多時候，貴族擁有豁免權，雖然這往往并不明目張膽，但它卻是事實存在的。

比如換個說法，貴族犯罪需要由貴族法庭來審判。

“我會盡快調查?！辈贿^可能不會查出什么結果了。

格雷厄姆警官懷著沉重的心情走了。

深夜，里皮街忽然響起一聲震爾的槍聲。

槍聲在空曠的街道上，異常清晰，無數住戶房間里的煤氣燈亮了起來。

“出了什么事？”

“聲音好像是從北邊出來的?！?

沉睡中的人們被這一聲巨響驚醒，都十分慌張。

“那不會是槍聲吧！”

“天哪，你可別瞎說，這太可怕了！”

遠在金融街的人們絲毫不受影響，倒是鵜鶘街的警局，鬧開了鍋。

警官們半夜被人從家里叫起來，個個面帶疲倦。

“沒準兒是哪個發明家又在搞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大半夜的，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說？”桑德警官一如既往地推脫。

然而臟活累活還是降臨到了他的頭上。

說來也巧，搜索的警察那么多，結果尸體還就讓他一個人發現了！

“晦氣！怎么這種事總是找上我？也許該找降神會的傳教士幫我驅魔了！”

桑德警官嘀嘀咕咕的，隨即又自言自語道：“東區好像有一個傳教士，金融街那個，我可請不起……”

他看著尸體，喊了起來，“我發現尸體了！快過來！”

格雷厄姆警官跑過去時，責怪的看了他一眼，“桑德先生，您不該把這事兒大聲嚷嚷出來，附近的住戶們可都醒著呢！”

周圍燈火通明的，哪里有三更半夜的該有的樣子？

格雷厄姆警官說得沒錯，住戶們此時都在家里，支棱著耳朵聽著呢！

聽到“尸體”這個詞，他們更加恐慌了。

“體面人就不該半夜出門！我早這樣說過了！”

“親愛的，現在說這個有什么用，孩子們都快嚇哭了?！?

……

住戶們討論著的同時，格雷厄姆警官借著樓房窗口的燈光，看清了死去的人。

“霍奇先生！”

格雷厄姆警官的心涼了半截。

這太巧合了！

自己才剛剛調查到霍奇先生的頭上，一轉眼，他就被槍殺。

霍奇先生的眉心，有一個黑漆漆的小洞，那是子彈貫穿的地方。

第二天，羅德尼先生再次被叫去了警察局。

“這是……取出來的子彈頭?！备窭锥蚰肪龠t疑的說道。

說實話，他完全沒見過這種子彈。

目前警察局大量使用的，還是發射鉛丸的福賽斯手槍。

像這種發射有殼子彈的手槍，一般是送到前線，供士兵軍官們使用。

格雷厄姆警官有幸見過近幾年才出現的柯爾特左輪手槍，然而那么先進的槍，用的也不過是紙包彈罷了。

可是他們昨天搜查的時候，卻在離尸體四十碼遠的地方，發現了一個銅彈殼。

以他對手槍的認知，四十碼外，能夠正中眉心，這簡直就是神槍手了。

兇手一定受過嚴格的訓練，甚至有可能是一名退役老兵！

羅德尼先生拿著子彈頭端詳著，說道：“我想我在一篇文章里看到過這種子彈，讓我想想……哦，對，是雪萊小姐帶過來的一本軍事雜志！”

他努力回想著，按照記憶緩緩說出了子彈的來歷，“這是查理曼帝國生產的手槍，子彈也是特制的，就是這樣的，小小的黃銅子彈。”

能用得起這種手槍的人，不僅僅要有錢，還要很有門路。

在麥西亞帝國，想買到這樣的槍，可是相當不容易的。

不過也不排除這是從外面帶過來的槍。

“聽我說，格雷厄姆先生，您還是停手吧！”桑德警官在旁邊說風涼話。

格雷厄姆警官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徑直越過他，去了事務所。

桑德警官看著他和羅德尼先生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連這種人都敢調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格雷厄姆警官當然知道，如果繼續追查下去，他自己也很危險。

但想到馬南夫人那張絕望又憔悴的臉，他就無法停止追查。

他放過了罪犯，又有誰能夠救贖無辜的馬南先生和馬南夫人呢？

連愛麗絲都有些擔憂，“這樣一個危險的殺手，很有可能還潛伏在街區附近，您這樣太冒險了?！?

格雷厄姆警官皺著眉頭，“我知道您的好意，可是如果我停下來，那么我和桑德先生又有什么區別呢？”

他拿出一個文件袋，說道：“我已經查了霍奇先生的人際關系，和他還算熟悉的人里，只有這幾個人處在較高的社會地位?！?

這幾個人分別是，一個五十二歲的老鄉紳、銀行家、以及一個上院的議員。

老鄉紳住在鄉下，無論是交通還是信件，想要這么快知道消息，都不太容易。

如果發電報，電報的內容第一時間就會被發報員看到，基本可以排除這個可能。

那么比較可疑的，就是銀行家和議員了。

這時格雷厄姆警官又排除了一個選項，“那位銀行家先生最近去了北方出差，目前還在皮克特市。”

皮克特市幾乎是最北方的城市了，去了那里，在鐵路沒完全建成的情況下，一來一回怎么也要個把月了。

然而最后一個選項也太不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