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此情難為
- 第一女鹽商
- 巴達獸
- 3255字
- 2019-12-27 11:05:26
向老夫人看著這一幕,禁不得心頭泛酸,打量著苑嬌,這個看似嬌弱弱,心思單純的女孩子,想不到竟如此重情,柔聲道:“苑嬌別哭了。”
言及此,自己卻是忍不住淚流滿面,哽咽著:“以后你得了空就來找祖母陪你玩。”
“嗯!”苑嬌趴在向茹默懷中,重重的點頭應著。
修羽牽著淺栗色河曲馬套好的車從正門出來,車內裝了三個櫸木箱子,箱子里是向老夫人和向大夫人,為向茹默備下的吃穿用度,并竹簡書《鹽論解語》。
馬揚蹄嘶鳴兩聲,用濡濕的鼻頭輕輕蹭著修羽的臉,修羽輕輕的,一下下的撫,摸著馬的鬃毛,這馬正是那日三姐兒去寧廠坐的那匹。
修羽跟向寄北請示:“老爺,準備妥當了,隨時可以出發。”
離別在即,一眾人面上皆是難受不已,苑清秋拼命咬住下唇,死命的不讓淚落下來。
向寄北掩下心中的悲切,縱有萬語千言,只化作唇邊的一抹笑意,道:“三姐兒,上車吧!”
木研、木琳左右攙扶著向茹默上了車,她在車內室坐好,修羽親駕,身旁坐上個挑選得得力的小廝,河曲馬嘶鳴幾聲,揚蹄嘚嘚朝北而去。
向茹默掀開圍簾,回首揮手道別,向老夫人領著一眾人揮手跟三姐兒示意。
別了!再見!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河曲馬車嘚嘚踏蹄前行,轉街頭,穿小巷,繞市圩,漸漸將江州甩在了身后,路上行人漸稀,修羽脊背挺坐如松,駕河曲馬加快速度,一路直行,向前而奔。
約近兩個時辰后,馬車行至了寧廠滄瀾谷外府,在門臺口修羽揚鞭輕拍馬背,“吁”的一聲,河曲馬一聲嘶鳴,穩穩站下了,輕抬前蹄緩緩踏著地面。
木研、木琳攙扶著向茹默緩緩走下馬車,一瞬間,谷底河風掠過花草吹過來的芬芳沁入心脾。
舉眸遠眺,入眼的景致卻是比江州更加清晰了三分,讓人心情大勝。
修羽帶小廝將車上的三個木箱,并竹簡書《鹽論解語》,抬入府中院落當中,外府是個三進的別雅小院,雖相對于層臺累榭、貝闕珠宮、丹楹刻桷、雕梁畫棟,輪焉奐焉的江州向府,當真簡樸到不及萬一,卻也是別有一番返璞歸真的簡樸素雅之氣。
房屋閣臺的框架都還好,只是久未人住,庭院破敗,幾個內室里面潮氣濡濕。
修羽環視著周圍:“這里我已帶人灑掃過了。”對著向茹默笑道:“三姐兒你看看還有哪兒不得眼兒的,我們在拾掇。”
向茹默在院中慢慢踱步,細細打量著小院兒,盈盈的笑了:“羽叔,不要在拾掇了,案頭無塵,腳下無土。”
曼妙輕盈的身子舉目堪堪然旋了個圈:“頭頂有澄明的藍天,腳下有踏實的厚土。”眸光閃閃:“夫復何求也。”
修羽一雙慈目看著向茹默,微笑頷首,三姐兒打小起就是個懂事理,識大局的人,如今看來更是不偏差池,不貪榮華富貴,只求一心刻讀苦研。
巴郡炎熱,秋日里晌午的陽光不亞于盛夏,大葉榕樹墨綠色葉片在昀昭灼灼的日頭照耀下,撲簌簌的擺動。
外府的大門被推開,兩個少年郎,各提著一只大的圓木桶進來,饒是穩步前行,桶內冰晶似的水珠洋灑著溢出桶外。
向茹默端目打量著,一個面略黑粗壯,圓眼闊鼻、口唇方正,一個膚白青澀,細眼長鼻唇薄齒白,這兩個人許的就是父親大人說的從江口指過來的鹽工。
此二人的確是向寄北派過來的鹽工,他們是對親兄弟,得了向寄北的令,今兒頭晌先向茹默他們兩個時辰趕過來的。
沒承想出去提個水的功夫,院落里竟晃晃的站滿了人,他們成日里就是制鹽、運鹽,打交道的也都是同他們一樣的鹽工,再加上兩個人的性子本就沉默羞澀,現下這一刻,哥倆提著重重的木桶木立在原地,不知作何是好。
須臾后,黑壯的那一個方緩過神來,將木桶放到地上,眼睛看著地下,慢慢甩著酸脹的胳膊,卻是不敢抬眼細瞧了這一眾人。
心下猜測向大老爺說今日頭晌府上的三姐兒會帶人過來,端的這群人許就是。
向茹默啟齒問道:“你姓了什么?”聲音清澈靈動。
這人聞得耳邊有溫婉的聲音回響著,柔柔的,和煦如若水拂柳,長了這么大,卻是從未聽過如此動聽的聲音,登時間氣血上涌,低著的頭垂的更低了,只看著破舊方頭鞋履的尖部。
黑壯的一個少年郎,在婉婉若仙的姑娘面前,此一刻的聲音卻是細弱蚊蠅,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來:“鄭”
修羽哈哈的笑了,朗然道:“少年人,你可是大老爺從江口指了過來的?”
黑壯少年郎,依舊聲音低低:“回大人的話,我跟我弟弟正是老爺從江口派過來的。”“小的名喚鄭逢時。”指著膚白青澀的那個道:“那是我弟弟,鄭逢筧。”
說話間邊就在衣袖里摸出一個蓋了向大老爺私印的堂紙遞到修羽手中,修羽接過來,細瞧了,復又舉目細打量眼前的這兩個少年郎,看著就是淳樸的山里子弟,身子粗壯結實,渾身上下滿是質樸樸的端的,不覺隱隱地點頭,當真不錯的兩個孩子。
見鄭逢筧的水桶還提在手中,這怎么還提著,不怕把胳膊累折了,急急提醒著:“把那水桶放了下去呀。”
鄭逢筧愣怔怔的“啊”了聲,半晌才明白過來,這是遂便將水桶放下,饒是鄭逢筧的手勁兒,兩只胳膊也是被墜的略略的發麻。
清澈的水在桶里緩緩的晃動,一點點幅度漸小,終是停了下去,見一眾人看過來,一張白皙的臉騰的就上了血色,白皙的手掌,被水桶勒的泛著一道血紅的印子。
修羽將手中的堂紙疊起來放入袖口,看向茹默道:“三姐兒,這兩位就是你父親從江口上指過來的鹽工了。”
向茹默立在庭院當中,一頭及膝青絲飄然翻飛,婉婉若仙,見院角有個大水甕,遂就道:“將水倒入甕中吧。”
鄭逢筧一手提起一個大木桶,穩步走到水甕邊“嘩嘩”將兩桶水倒了進去,一眾人在后邊瞧著。
俢羽嘖嘖,心下暗道,好一把子力氣。
接近隅中十分,日光射向院落正中,在光潔的青石板路上晃得灼灼的耀眼。
修羽看著向茹默,眼底浮現出來的滿是關愛,半晌后,肅朗道:“三姐兒,我們就先回得江州了。”轉眸看向遠方天際:“時候不早了,府上的人還在等著報平安。”
向茹默聞聲悵然,羽叔也要走了嗎,卻是不想把離別的氣氛弄得悲鳴,掩去感傷,故作笑嘻嘻道:“羽叔,一路小心喏。”
“會的”修羽帶小廝邊就疾步奔出門外。
向茹默送出,門臺外河曲馬繞著門當口來回踏著步,見人出來,嘶鳴著,打著響噴,向茹默輕撫它的頭,附在它耳朵上,笑意盈盈的:“河曲,以后常跟羽叔過來哦。”
河曲馬揚揚蹄,馬鬃悠悠甩動著。
修羽和小廝上了馬車,駕車朝南而去,馬蹄踐得滿地落花生香。
修羽走了,庭院當中只余下向茹默,并木研、木琳和鄭家兩兄弟。
一時間偌大的一個庭院,倒顯得空落落的,大葉榕樹的葉子在風聲中簌簌作響。
日頭毒辣辣的,炙烤著整間庭院,向茹默指著臨近的一個屋子,吩咐鄭逢時:“隅中時分,日頭毒辣,先把這本書抬進去,免得被烤到。”
鄭逢時應是,過來將卷成卷的竹簡書扛到肩頭,將書扛進了去,復又走出來,呆立在弟弟鄭逢筧身側,等待向茹默的吩咐。
見兩兄弟木訥寡言,著實是實誠人,向茹默禁不住莞爾,有這樣的下屬,做起事情來,倒也便利了不少。
木琳調皮的嬉笑道:“我說兩位鄭家少年。”指著向茹默:“這位呢,就是我家小姐,你們兩個喚三姐兒就行,還不快快見過。”
鄭家兩兄弟這才敢稍稍抬頭打量下向茹默,他們兩個哪里見過如此這般貌美又氣度不凡如仙人般的人啊,被向茹默的美震撼得五體投地。
向茹默見此,沖了兩兄弟淡淡微笑頷首:“這往后里,我們就一同在寧廠共事了。”
鄭家兄弟見看起來高高在上,宛若仙人的自家主子,同下人說起話來,竟是若此的平易近人。
可主子就是主子,在向茹默這個主子面前,鄭家兄弟兩個本就木訥的性子,更加的拘謹了,皆是低垂下眼眸死死盯了地面來看,像要把那青磚鋪就的地面,生生看出花兒來。
木琳看著他倆,急急而道:“我說鄭家兄弟,我家小姐招呼于你們呢,你們就這么生生的悶著?”
兩兄弟真是不善言辭,尤其在自己的新主子向茹默面前,可木琳就那么盯著他倆看,大有不說出話來,我絕不干休的形容。
鄭逢筧怯步往哥哥身后躲,鄭逢時被逼無奈,道了聲:“見過三姐兒。”高高大大的一個七尺男兒郎,現下里的聲音卻是細弱蚊蠅。
木琳被他倆的樣子逗樂,哈哈的笑出聲來,木研也掩嘴笑起來。
鄭家兄弟愈加的大窘,面色紫漲如豬肝,整個人都不知道要往哪里站了才好。
向茹默也打心底里被鄭家兄弟的怯色逗樂,卻也不能不維護下他倆,對了木研、木琳嗔道:“瞧瞧你們兩個什么樣子,平白的取樂人家,給我把嘴巴閉了。”
木研、木琳即刻止住笑聲,隅中的昀昭更加火熱,辣辣的烤著人,就連大葉榕樹上的云雀,都躲到葉子底下,打起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