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狠狠澆灌了一晚上的大雨總算停歇，空氣中還夾雜著些微的潮氣，但天空澄碧，萬物都看起來敞敞亮亮的，叫人覺得舒服極了。

霽霖買好了早點，又為酸酸倒了一些混著開水的牛奶，酸酸搖著尾巴笑瞇瞇地喝掉了。

季諾也很快起床了，可明晞的房間還沒有動靜。

等到季諾洗漱完畢并到餐桌前就坐，霽霖就想著要不要去敲明晞的門。

見霽霖一直往二樓瞧卻又猶豫不決的模樣，季諾擺擺手：“去叫吧去叫吧。……哎呀，真是懶蟲，雖說今天不用上班，但是這都快9點了。”

霽霖正欲上樓，就看見明晞嗷嗷叫著跑出房間，飛快地沖進衛生間，“嘭”地一下關了門。

“哎……”季諾嘆氣，“要是全天下的姑娘都這么咋咋呼呼的，那我還是終老一生吧。”

霽霖自然是不樂見他的室友這么說明晞的：“你也好意思說她啊，我看你這是五十步笑百步。”

“得得得，說一句還不成了。俗話說得好啊，一個蘿卜一個坑。我看明晞這姑奶奶，也就只有你能對她起心思。”

“那你這個坑呢？對的是怎樣的蘿卜？”霽霖毫不留情地懟回去，“……顏寶那樣的？”

“噗……”

季諾猝不及防地被嚇了一跳，噴出了一大口豆漿，還被嗆了半口，猛地咳嗽起來。

“咳……咳，顏毒舌？饒了我吧……咳咳咳……”

霽霖也沒想到他的反應這么大，還好眼疾手快地護住了桌上無辜的早餐，不至于被噴出來的豆漿所洗禮。

就他這個咋呼勁兒，還說明晞咋呼呢。

霽霖絲毫不理會季諾咳得厲害，一心惦記著明晞的早餐：“悠著點。差點把明晞的早點弄濕了。”

看著室友責備的目光，季諾幽幽吐槽：“真是有異性沒人性……”

好一會兒，明晞從衛生間出來，慢悠悠地走下了樓。

聽到動靜，酸酸興高采烈地迎了上來。別看酸酸個頭小小的，卻已經學會了爬樓梯，不過只敢走一半的路程，在中間的平臺上等著明晞。

“酸酸早啊，真乖。”

明晞彎下腰想撫摸酸酸，但動作到一半，突然捂住了小腹，臉色發苦。

“怎么了？”霽霖問她，“肚子不舒服？”

“……嗯。”

季諾也不知腦子里突然搭對了哪條回路，突然靈光一閃：“你不會是……女生的那個……來了？”

明晞郁悶地點了點頭。

聽兩人毫不遮掩地突然說起這個話題，霽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啊！”季諾叫起來，“我的床單！你有沒有……”

“你放心，”明晞有氣無力地打斷他，“沒弄到，干凈的。”

以堪比蝸牛的移動速度挪到了餐桌上坐下，明晞吐槽他：“你懂得還蠻多的。”

“喂，別把我當那種毫無常識的臭直男好嗎。”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他季諾可有個親妹妹，雖然沒體驗過，見也見得多了。

“既然這么有常識，那你幫我去買個姨媽巾唄？”

“喂，陸明晞，你自己不會……”

看到明晞病懨懨的樣子，估計她是難受到沒法自己去買了，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明晞穿著季諾以前買的還未穿過的男士睡衣，寬寬大大的，又頂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看起來的確就是個病號的模樣。

“唉，真是欠了你的。”

明晞無精打采的，也沒有回話，吸了一口豆漿，覺得有些偏燙了，又往里面咕嘟咕嘟地吹氣，嘀咕道：“還好今天不用上班，不然我這小命可算是交待了……”

吃完了早餐，季諾罵罵咧咧地為明晞買衛生巾去了，留下霽霖照顧這個病號。

明晞喝了豆漿，又硬啃下了半個芋頭糕，就實在沒胃口了。

“抱歉霽霖，”放下手里的早點，明晞忽然覺得有些辜負霽霖的心意，她說道，“我實在吃不了了……”

知道明晞是特殊情況，霽霖哪里會計較這個。不過在看到明晞泫然欲泣的神情的時候，他還是猛地心頭一跳。

也不知道明晞是因為歉意，還是疼痛所致……

“要不，你到沙發上去躺一躺吧。”霽霖提議。

明晞看著軟乎乎的布藝沙發，點了點頭。雖說完全可以回房間的床上去休息，但明晞實在不想再多走一步路。走一步就疼一陣，更何況是爬樓梯。

明晞慢騰騰地挪動到沙發上，再小心翼翼地躺下，稍微一個大動作就扯到什么未愈合的傷口似的，“嘶”一聲。

酸酸很通人性地端坐在沙發邊上，也不叫喚，只是仰著頭看著明晞，似是在靜靜地陪伴她。

明晞側過身來，伸手撫摸著酸酸的腦袋：“酸酸真乖。……嘶，哎喲——”

看到明晞在沙發上蜷成一只蝦米且是叫霽霖有些不忍，可聽到明晞微弱的哼唧聲可是讓他受不了了。

沙發倒也夠長，躺了個明晞，還能坐得下霽霖。他坐在明晞的邊上，此時也管不了唐突不唐突的問題了，伸出手就幫她焐小腹。

“這樣，會不會好一些？”

霽霖的手掌有些偏燙，焐著她的小腹正正好。

“謝謝，”明晞道，“很舒服。”

“需要揉一揉嗎？”

“好啊。”

霽霖慢慢地揉了起來。明晞閉著眼睛，還在哼哼唧唧，但眉頭卻松開了一些，也不知道是難受了還是舒服了。

霽霖這會兒才后知后覺地因著這個親密的姿態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此時突然撤回手掌好像又說不過去，只好盡量忽視心里頭那點異樣的感覺，專心地幫她舒緩疼痛。

“明晞。”霽霖突然開口。

“嗯？”

“你說，你今天這個生理期疼痛，會不會是因為……”霽霖的動作略一遲疑，“……昨天吃了冰的？”

“才不是！”明晞睜開雙眼，仰頭看著霽霖。

像個賭氣不肯承認的孩子，明晞雙腿一蹬，整個人向后挪了個位置，直接把頭枕在霽霖的雙腿上。

“……”

仿佛為了證明她說的話的真實性，明晞再次強調：“都說了，沒有科學研究能夠證明吃冰的和痛經有關系！”

一句話好像把力氣都耗光了，明晞又軟綿綿地補充了一句：“……我有的朋友，吃冰的就完全沒有影響……”

霽霖嘆了口氣：“但是對你還是有點影響的？”

明晞撅著嘴，又默默地閉上眼睛。

“看命。”

“那以后還是別貪嘴了吧，”霽霖柔聲勸道，“還是少吃冰的了。昨天我就說了。你呢，不僅大口大口地喝掉冰飲料，還把冰塊都吃掉了……”

半晌沒聽到明晞的動靜，霽霖低頭一看，心下大喊糟糕。

雙眼還閉著，可奈何眼淚不要錢地拼命往外掉，為忍住哭泣，明晞咬著唇瓣，身體也跟著微微顫抖起來。

“……”

霽霖此刻很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他錯了，以明晞對檸檬茶的熱愛，哪是說戒就戒的。勸人一時爽，收拾殘局可是火葬場啊。再說了，他哪有什么資格對明晞指手畫腳呢。

無非也就是一個女孩兒貪嘴而已，她若是吃了苦頭，自己也就知道吸取教訓了，若是不知道，下次照做，這他也管不著啊。

霽霖突然意識到，那些所謂“我是你男朋友，所以不許你做這做那都是為你好”，似乎壓根兒都是站不住腳的。

對方也是個有思想有判斷能力的成年人，你又憑什么去約束她呢。

電光火石間，霽霖想到了許多，但動作上卻表現得手足無措了。著急忙慌地抓了幾張抽紙，又著急忙慌地為她擦眼淚。

“對不起啊，明晞……”

“別哭了明晞，是我不好，我不該說那些話。”

“哎，”霽霖輕輕拍打著明晞的背，安慰她，“不哭了，不哭了……”

“或者你罵我幾句也好啊，別哭別哭，哭得我心里……嗯，怪難受的。”

“哎，我真是……我干嘛那么多話……”

“或者我之后讓季諾給你做好吃的……”實在沒有哄人的經驗，霽霖只能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只是不敢再提“檸檬茶”之類的敏感詞了，“嗯，那家伙雖然總是嘰嘰歪歪的，但是做飯還真是不錯的……”

“啊，要不然，一會兒我們去玩奇境好不好……”

聽著霽霖低低的念叨，明晞的眼淚不知不覺止住了，聽著聽著，還“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本來就是激素變化所影響的，這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想到剛才霽霖慌慌張張的模樣，口不擇言說出的那些話，明晞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臉上的眼淚還沒干呢，霽霖褲腿上還濡濕一大片呢，這笑實在是突如其來得很。

好在她不再傷心了就好，霽霖雖不知她為何大笑，卻也和她一起笑起來。

“汪？”

酸酸站在沙發邊上，歪著頭，看著兩個奇怪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