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娜看著比竇娥都冤,比小白菜都苦的閨蜜,實在也無能為力了,只得拉著她去幽靜的公園里,和她談心,給她開解。
火熱的太陽漸漸地涼了溫度,殘陽斜照,帶著血色的清冷,從樹梢隱入村莊,直至不見。
夜色清幽,星河璀璨。
美麗的馬河村卻籠罩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在村中心的小廣場上,人們并未因為夜幕的降臨而變得慵懶,反而在路燈璀璨的廣場中心,老頭們敲鼓打鑼,小媳婦和中老年人們跳起了興奮的廣場舞。
舞步曼妙,鼓聲響徹夜空,人們的臉上都像小朋友筆下的太陽公公一樣,瞇著眼,張著嘴,呵呵笑著。
當人們沉浸在喜悅氛圍時,只有一家的氣氛卻是火藥味十足,那就是張勇雷家。
正對廣場的南方村戶,就是他家。
此時,黑漆漆的小木門緊緊關閉著,就像隔開的兩個世界,外面喜氣洋洋,院內卻是黑冷肅然。
屋內燈光昏暗,磚墻上全是孩子涂鴉及大灶臺煙熏的痕跡,煙霧隱隱蒙蒙的在頭頂盤旋繚繞。
此時,張老漢正表情陰冷的坐在飯桌前“吧嗒吧嗒”的抽著煙,老伴張婆婆正鐵青著臉,干巴巴的看著眼前的蘿卜條和小米粥,吃不下一口飯。旁邊張勇雷正叼著煙表情不冷不熱的看著大哥張大柱。
張大柱完全繼承了張老漢的倔強和二楞的基因,就連那一米八的粗狂憨憨的傻大個都復制的如出一轍,此時,他正咯吱嘎吱的嚼著又干又咸的蘿卜條,嘴巴塞滿了玉米黑豆面的窩窩頭,然后“咕咚”喝下幾口米粥,就如梁山好漢喝酒拜把子般,一仰頭,碗里的粥就直接干了,還“滋遛滋遛”的發出令人生厭的響聲,這一幕像極了從貧民窟出來的難民們。
“啪”
滿面紅光的張老漢把酒杯往桌子上一蹲,罵罵咧咧起來。
“喝!喝!你也能咽下去那!不怕嗆死啊!沒心沒肺的樣兒!”
張大柱聽罷,被老爹罵的臉通紅,于是,他使勁的把嘴里的窩頭生吞下去,就像一只大鵝,脖子抻的老長,兩個凸出的大眼珠子像個膨化的爆米花球,鼓鼓的,一齜牙,一抹嘴,無所謂的抬臉看向劍拔弩張的黑臉的老爹。
“爹,你和我娘也別生氣,翠翠就那么個脾氣,不慣她那毛病,回娘家幾天就行了,不打她,她那個挑三揀四的毛病改不了。”
“你扯淡!本來可以心平氣和的解決的,你那個爪子是不是欠了,是不是癢癢了,你打了她,事情就鬧大了!”張老漢氣的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嘴上的灰白相間的胡子一撅一撅的,還掛著白酒水珠。
大柱腦袋一歪,倔驢似得,甕聲甕氣道:“這娘們一天一個事,光挑骨頭,說俺娘偏向老二,給他看孩子,不給俺們看孩子,你們的養老錢全花在老二孩子身上了,你說,她天天無理翻船,從早上到晚上都就扯著嗓子嘮叨,我能不動手嗎?”
像被馬蜂窩蟄了一樣,張婆婆呼的站起來,沖著大柱厚實的后脊梁就是一頓捶。
“大柱,你媳婦說的么話!你兄弟這情況你不是不知道,沒個媳婦,孩子我不看誰看?總不能一個大小伙子不賺錢看孩子吧,還有這個養老錢,你不是扯你娘的淡嗎,我和你爹加起來一個月才不到五百,能花到誰身上,你不知道給你媳婦慢慢說嗎,你把她打回娘家去了,怎么叫她回來?”
“我說了,你們不用管!說實話,我們吃著虧,我媳婦挨著打,倒成了我們的不對了!”大柱嘟嘟囔囔站起來,臉上的橫肉下垂,一臉的不悅和委屈,臃腫的身子差點把圓桌給蹭翻,然后,從旁邊的大炕上拿起外套準備走。
張勇雷生生的把他的衣服拽過來,使勁把他重新摁到了座位上。
“你別走!”張勇雷一本正經的冷冷說道。
大柱坐下來,不耐煩的看著這個有四婚經歷的兄弟,心里很是不滿,他能高興嗎?他婆娘翠翠成天在他耳根子邊嚼舌頭,說什么要不是這個“奇葩”兄弟,兩個老人給他們接送著孩子,她去上班的話,那小日子得多滋潤啊。
“我承認我不爭氣,才到現在的地步!嫂子挨打也是我造成的!”張勇雷像是下詔書一樣,端坐在飯桌前,一臉嚴肅凜然的看著大哥,又看看抽旱煙的老爹,還有瘦如枯槁的老娘。
心一橫,斬釘截鐵的說:“以后爹娘我來養,這不是夸海口,這樣,所有的矛盾都解決了!”
他的聲音深沉有力,所有的人都不可思議的看向他,屋內一片靜寂,偶爾能聽到廣場上傳來突兀的喧嘩歡笑聲。
“你來養?”大柱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嘴里喃喃自語,低聲嘟囔,還不時的偷偷瞄著面前這個有著堅毅英挺眉峰的兄弟。
“對!”張勇雷深邃的眼睛泛著決絕的光,在昏暗的燈光下,充滿著不可違抗的戾氣和霸氣。
他看了看兩位年老體衰而多病的母親,又看了看頭發胡須都發白的老爹,堅毅的再次重復著。
“我來養,不用你和嫂子管,老人給我娶了四房媳婦操啐了心,又給我帶孩子,這是我應該做的,今天,你去接嫂子回家,家里兩個孩子不能沒有娘。”
大柱忽閃著圓鼓鼓的眼睛,不知道說什么好,看著冷臉的“老泰山”他不敢挪動腳步。
“去接你媳婦吧。”張老漢沉聲說,渾濁的眼神里全是無奈凄涼,像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
“誒,好,好……”像聽了軍令,大柱滿懷激動的扯過外套,眼神心虛的沖爹娘一掃,又正眼看了看兄弟張勇雷,碰見對方威嚴的樣子,知道對方不是開玩笑,隨屁顛屁顛的出了門。
沉重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廣場上響徹耳畔的鼓樂聲嘯如決了堤的洪水泄進院子里,打破了屋內清冷寂靜的空氣。
“天天吵吵個什么熊玩意,娘那個腚的,這衰音給個死人的一樣,敲個狗叼玩意那。”
張老漢天不怕地不怕的楞脾氣又翻騰了上來,還沒等人反應過怎么回事來,巍峨如峰的老骨頭架,早就鏗鏘有力的橫沖直撞的沖向了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