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陽光隔著綠意蔥蘢的植物傾瀉而下，一行人騎著馬走在長滿雜草的羊腸小道上，草叢里的晨露映照著光芒，也趁此沾濕了馬蹄。

回想起昨夜，還好提前準備了被單，才不至于睡在干草上。殷于歌在馬上揉著肩，昨夜和衣而睡，靠著衛子期倒是睡得踏實，只是這簡易的“床”的確讓身體有些吃不消。

“嗨呀！快看！那里有只鹿。”

順著方向看去，驕傲的鹿角像春天里的花枝一般繁盛，迎著陽光，忽閃的圓眼向這邊敏銳的看了一眼，又飛快的在林間穿梭跑走了。

“前方路況艱險，我看，馬也不好進去了。”剛從前方探路回來，武荊擦著汗。

“還有多遠？”衛子期問道。

“按照地圖上的里程來算的話，應該就是在前方不遠處了。”

“那好，拿上必備的東西，步行一段吧。”

殷于歌拿了些藥還有八重葛放在布袋中，雖說古來南方多瘴氣，此處東北向不至于有，可是在這深山中，還是帶上為好，有備無患。

一路上蛇蟲鼠蟻繁多，還好蘇以真沒來，不然，她這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怎么受得了。殷于歌看了看手中的地圖，這張地圖至少是在父親出事前畫的，也有十年。可這有什么特別的含義呢？

殷于歌陷入沉思：地圖所標記之地，最常見的可能是藏有東西。可是這山林那么大，一切都是未知數。如果爹娘來過，定會留下一些線索作為記號。她努力回憶，在娘親的木簪作好之前，家中有沒有發生什么特別的事。

“小心！”

她的布靴踩進小水洼，濺起泥點。這聲，她有些恍惚。

“小心！”

章婆婆站在樹下，“我說游月啊，你爹娘才離開多久，你就像個瘋丫頭一樣！”

“我這個老婆子可跟不上你，你快從樹上下來！”

回憶片段的涌現出來，那時候，爹娘的確離開了一段時間。

“咦。這里有條小溪。咱們歇一會兒嘛，曬曬太陽。”郭艾扶著樹開始揉自己的腳踝。

眾人停下腳步，有的歇息，有的清洗風塵。

溪旁的一棵樹上掛著稀疏的果子，果子不大，顏色卻很鮮艷。關夢饞得慌，忙摘下來去溪邊清洗。

武荊見狀嚇了一跳，連忙喝止：“關夢姑娘！這果子不能吃！”

“為什么？”

“山里的東西，顏色越鮮艷亮麗，就越危險，說不定有毒。”

說著，關夢撒開手，果子滴落在巖石上破碎，緊接著又掉入溪澗，隨波而去。

田方開始嚷嚷：“應該到了嘛！這個地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俺什么也沒有看出來特別的嘛！”

衛影拍上他的肩，“四處轉轉。”

此地荒草叢生，陽光灑下來，溪水潺潺流淌，里面還有幾尾魚輕輕游動。再往前，小溪對岸長滿了千蔦藤，山中較外面冷，外面的花早已過季，此時這里的千蔦開的煞是艷麗多嬌，鋪滿整塊山巖。

武荊也看到了這片花墻，不由得有些疑惑，“我們九原都沒有這種植物的，這里竟然會有。”

在都城生活過的人都很熟悉千蔦藤，它適宜都城的氣候。花瓣細長，原本一株藤蔓上只有一種顏色，后面經培育，同一株上可以開出好幾種顏色的花朵，加上挑出的花蕊，遠看去，就像許多小鳥在綠葉中起舞。

“我們過去看看。”

殷于歌躍躍欲試，小溪清淺，水只到腳踝。加上有些小石頭，過去倒不難，只是溪中有水蛇出沒。大部分水蛇是無毒的，在這深山老林中卻也無法放松警惕。

“讓俺來！”

田方一個激靈，正準備用劍刺蛇。

衛子期叫停了他，“不用了。”

也許是因為剛才關夢所扔的的果子有毒，水中的魚兒與蛇開始掙扎，沒多久就翻了白眼。

“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哈！”田方放回劍哈哈大笑。

郭艾擼擼嘴，“那快走吧！小心它們待會兒又活過來了。”

“那又有什么好怕！”關夢白了郭艾一眼，“膽小鬼。”

被這一說，郭艾不吭聲。

溪澗不到三丈寬。武荊扔了些石頭在水中，踩著走過去正好不會打濕鞋。

來到千蔦藤墻下，衛子期拔出劍朝藤蔓里刺去。一番檢查，都是實心的山巖。一行人正向前走著，忽有幾只蝙蝠從藤蔓中撲騰著翅膀飛出來。

“有山洞？”

殷于歌走向蝙蝠飛出的位置，隔著藤蔓探了許久，“這里有個小洞。”

衛子期等人上前撥開附近的藤蔓，一堵長滿青苔的巖石門堵在洞口，可能因為年代久遠，巖石碎了小缺口，看來成了蝙蝠的老窩。藤蔓厚重，不細細查看的話，是絕對發現不了的。

見到有所發現，大家都有些開心。畢竟，這趟穿越云秦的苦行，好歹還有些收獲。鐵索穿過石門與旁側巖石相扣，下面吊著一把鎖，布滿了青苔。

“這什么，一把鎖就想把俺鎖住？”

田方嗤笑起來，伸劍向下揮去。

…

“它，怎么！”

“紋絲未動。還是讓我來試試。”

郭艾強調著。攤開手，細長的桃花眼露出前所未有的嚴肅。轉身在關夢頭上胡亂拔了只簪子，滿臉專注的低頭湊近鎖眼，把簪子尖的那一頭塞進鎖眼試探著。

他一個堂堂富商的公子哥，竟然。殷于歌一臉狐疑的看著衛子期低聲問道，“郭大公子還有這等技能？”

衛子期挑眉一笑，“也就是因為這個小癖好，他爹好不容易給他找來的職位，他在勤務司里待了半個月就被撤職了。”

“嗯？”

衛子期笑著，手擋住臉輕聲說道，“把勤務司的鎖都開過一遍。”

“…”

“后面在郭叔的要求下立了誓，不再開鎖。專心學經商之道，好繼承家業。”

衛子期說著說著逐漸掩蓋不了眼中的笑意，當時這件事給郭艾的小愛好帶來了不小的打擊，他是閑不住的，索性后面流連花叢樂得逍遙。

砰的一聲，鎖已然打開。鐵鏈垂下，只見郭艾好不自在，笑意爬上桃花眼中。輕輕拍了手，將簪子重新插上關夢的發髻。

推開石門，陳舊腐爛的氣息傳過來。這么些年做了蝙蝠窩，因為突來的光亮，剩下的幾只蝙蝠也倉皇逃出。

里間寬闊，根據天然的洞穴進行人工擴寬了些，正中心的位置上立著一個貔貅雕像。貔貅通常用于生意人招財辟邪，這倒不像跟自己娘親有關。殷于歌仔細檢查貔貅，它所在的地面上有些縫隙，被塵土塞滿了。

“這深山老林里面，竟然還有這種地方，真是好奇里面裝的是什么。”郭艾十分好奇，四處摸索。

衛子期檢查地面的痕跡，給了論斷：“應該是向后面滑動推開的。”

田方難掩興奮之情，“這里面是裝的什么寶貝？搞得像王陵一般，一層又一層。”

“這種應該都會有什么機關吧…”關夢湊上去仔細摸索，“咦，這貔貅的下巴有個凸起的！”

“慢著！”

話音未落，衛子期快速上前拉過關夢，可是已經晚了。一陣箭雨自貔貅嘴中飛出，關夢反應不及。即使已經閃躲，也已經受了些箭的擦傷。

“小夢兒！”

“我沒事啦，只是皮外傷。”

感覺自己又犯錯了，關夢有些羞愧的瞥了一眼衛子期，他對自己的評價可關乎到爹爹是否答應自己的從軍生涯。

“特耐耐的！什么人弄的這是！深山老林還弄個機關。”田方嗔道。

殷于歌走向前去，看了一眼她的傷勢，說：“我先給你包扎。”

“這種簡單的我來吧。殷姑娘，你去看看機關。”郭艾接過藥粉把關夢拉到一側坐下，開始包扎。

而殷于歌確定衛子期沒有受傷之后，走進貔貅石像，仔細檢查。除了下巴上的凸起，再無其他可疑之處。看來，這貔貅只是障眼法。

衛子期則在四周石壁敲擊檢查，發現有一塊地方有近似石壁的灰白色泥質覆住。按照推算，這個地方至少也有十年加的歷史了，因為無人打理，石壁逐漸從灰白色轉為灰青色，而這塊泥質，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匕首。”

護衛遞過去，衛子期小心翼翼刮著泥質，細碎的泥質掉落在地上，摔成粉末四散開來。泥質清除之后，果然露出個圓形石蓋，有不規矩的凹槽內嵌。

“看來是個匙洞。”

“俺倒是越來越好奇了！這里面到底有什么寶貝！”

“郭艾，來看看！”

而郭艾此時正好給關夢包扎完傷口，聽到又有機關鎖，細長的桃花眼瞇成了縫，歡天喜地的浪過來。

“哎喲，我來看看。”他接過匕首，仔細觀察著匙洞，用匕首試探了幾下。

“小夢兒！”

“啊？”

“再把你簪子給我用一下。”

“這個鎖洞那么大，干嘛要我的簪子…”

關夢撅著嘴，緩緩的拔下來。這只簪子是她及笄之時娘親送的禮物，她一直都很喜歡，此刻擔心郭艾弄會壞，卻仍舊極不情愿的遞了過去。

郭艾一手拿著匕首，一手握著簪子，瞇著一只眼擺弄著。

殷于歌站在一旁安靜等待。這地方，不但如此偏僻，更有這幾道鎖，一定裝著什么重要的東西。這和娘親有什么關系呢。而她又為什么，要處心積慮保護這個秘密。

砰的一聲，機關鎖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