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錚沉吟了片刻，還是和她解釋了起來，“可能在大部分人眼里小孩的畫，特別是信手涂抹的畫都差不多，但實際上，對于一些特別不愿意表達(dá)的孩子來說，畫畫是一種投射他們內(nèi)心所想的途徑。”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挑眉看著江夏，問道，“你不是觀察力很敏銳的嗎？你能看見什么。”

江夏心里哼了一聲，嘴上還是老老實實地說，“四個人。兩個男的，兩個女的。”

“就這些？”

“就這些。”

“噯……”程錚踟躕起來，他想起之前江夏是怎么評價他的職業(yè)病的。“我只能說，可能在我眼中，這幅畫傳遞了更多信息，但是你也可以覺得是牽強附會，畢竟我不了解他，姜一會和他解讀畫中的隱含意義，也許會稍后給出不同的答案。”接下來，他將自己解讀的故事娓娓道來：右上角兩個較小的人代表著周駿晨和他姐姐，“女孩子比男孩子的體型要大一些，但是很有意思的是，男孩子離中間兩個人的距離更近，女孩子會更遠(yuǎn)一些。但也可以理解成是女孩子拉著男孩子往更遠(yuǎn)的地方走。”

江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拿起畫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放下，繼續(xù)聽程錚說下去。

“中間的兩個人，一男一女，躺倒在地上，旁邊的黑色色塊可以理解成血。你說過這個孩子目睹了父親砍殺母親的一幕，那么可以推測這是影射當(dāng)時的場景。”

“但是沒有兇器啊？”江夏問了一句，刀是一種簡單的畫法，孩子如果是還原當(dāng)時的場景，沒道理忘記這么一個明顯的東西。

“也許孩子故意回避了兇器，更大的可能是……你不覺得這幅畫里有個和事實相悖的地方嗎？”

“他姐姐？”江夏脫口而出。

程錚贊許地點了點頭，“孩子的姐姐實際上已經(jīng)死亡了，但在這幅畫中，她卻和男孩手牽手開心地離開。這說明，在他心中，姐姐是和他在一起的，或者說，他們一起逃了出去。這也是孩子下意識不畫兇器的原因，因為兇器也是傷害姐姐的利器，回避兇器的存在，才能實現(xiàn)姐姐還活著的結(jié)果。”

江夏簡直目瞪口呆，“就這么一幅簡筆畫，你看出來這么多東西？”

程錚笑了一下，“你可以覺得我是在胡扯，不過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嗎？剛才你想到了什么，才又拿起畫看了一眼？”

江夏垂下眼簾，沒有直接回答程錚的問題，“你說得就這些？這有什么值得擔(dān)心的嗎？孩子可能只是表達(dá)了自己想念姐姐。”江夏倚靠在茶水間的操作臺旁，站的時間有點久，感覺腳有些麻木，就把重心移到了另一只腳上。

程錚看著她，突然笑出聲來，“就這么多吧，推測畢竟是沒有意義的，特別是你也不愿意相信我的前提下。”說罷轉(zhuǎn)身走到吊柜前，打開柜門拿出兩個咖啡杯，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問了江夏一句，“你要喝咖啡嗎？我這里只有這個，如果不喝咖啡只能喝白水了。”

江夏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果然是個不好對付的人。

“我告訴你我剛才為什么又看了一眼畫，因為我想證實你說得是否正確，畫中的小女孩是否是他的姐姐。”

“哦？”程錚狡黠地反問道，“你是怎么證實的？”

“因為他姐姐右眼下方有一顆痣。”江夏聳了聳肩。“畫中的小人也有。”

程錚將杯子放在咖啡機的出水口處，按下了開關(guān)，一陣轟隆隆碾壓咖啡豆的聲音傳了出來，片刻，一注咖啡色的水流慢慢流淌下來，滴落在白色的咖啡杯中，白色的蒸汽飄了出來。

“我從澳洲背回來的咖啡豆，你試試？如果覺得純咖啡太苦，這里有牛奶和糖。”程錚拉開抽屜，里面有勺子，碟子，糖罐，一應(yīng)俱全。

“謝謝。”江夏接過咖啡，送到嘴邊先嘗了一口，濃郁微苦的口感迅速充滿了她的口腔，她默默拿起牛奶杯，倒了半杯奶下去，牛奶迅速沉落到杯底，咖啡的顏色變得淡了許多，江夏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終于覺得可以入口了。

“你知道你的右眼下方也有一顆痣嗎？”程錚笑瞇瞇地說，端起自己的那一杯咖啡喝了起來。

“夏姐姐，我姐姐在這里也有一顆痣。”那一天周駿晨在她的房間睡著的前一刻，用小手指向她臉頰，含糊不清地說了這么一句。

正在這時，姜一打開了會談室的門，陽光從門口的落地窗照射了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