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東巡本想帶著最疼愛的兒子趙勝,奈何趙勝議和完畢還在回京的路上,于是他讓二兒子趙政隨行。東巡之路只走了一半,便在景井這個地方,趙雍、趙獻的五萬人馬突然包圍圣駕。
事情發生的極其突然,原本趙雍、趙獻帶領人馬飛馳而來的時候,趙王還以為他們是來迎駕的。趙政久經沙場,他對危險有一種直覺,眼見大軍就要到近前,他下意識將父親從馬車中拉出,與自己同乘了一騎。
果然,趙雍、趙獻見了王駕并未收住沖擊勢頭,趙政護著趙王一路突圍,才最終沒有讓趙雍、趙獻擒獲。等趙政與趙王奔逃到景井一處關隘前處停住,再清點人馬已不足兩萬。而趙雍、趙獻繼續追趕,把進退的道路統統截斷,如在夢中的趙王終于明白城下這兩個逆子哪里是來迎駕,分明是要謀反。但好在此處關隘地勢險峻,一時之間,趙雍、趙獻難以攻克,雙方只能暫且先耗著了。
這個關隘就是趙國東面最著名的險隘——凌云關。現在趙雍、趙獻將趙王困在狹小守城里,通往腹地景井、安嶺、碣石的三條必經要道全部堵死,城下三面都是叛軍,僅剩的一面是凌云峰絕壁。趙雍、趙獻不需用費力氣強攻,按照他們的預期只要連守大半個月,待到城中糧草耗盡城內便會不攻自破。而城破后,趙王肯定不能留,這弒父的罪名自然是推到趙政頭上,然后他們順理成章殺了趙政然后正大光明坐上龍椅。
凌云關的消息已被秘密封死,趙國的都城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而朝臣和后宮大多數人都還以為趙王還在東巡了。隨著趙雍、趙獻的進展,賢妃與曹嚴也開始有了動作。先是宮中皇后莫名病了,接著德妃又被皇后下令禁足。又過了四五天,德妃突然在芷陽宮里神志不清,趙恒月也被禁足在自己寢宮,隨后她聽到四皇子趙賢被人誣告謀反的風聲。趙恒月大驚,趙王走時都讓趙賢監國理政了,趙賢怎么可能謀反呢?趙恒月當時就一個激靈,她的養母無端神志不清,現在又有人說趙賢謀反,這是山雨欲來呀。
“趙王走到哪里了?政哥哥又在哪里?”趙恒月的眼皮一直在跳,她的頭疾也開始頻繁發作,疼的在地上只打滾。然而任憑鄭依柔她們怎么喊怎么叫,就是沒有一個人過來過問她們的死活。恍恍惚惚間,趙恒月忽然又看到了東都那一場大火,這一次那個被橫梁壓在火里的人清清楚楚站了起來,趙恒月定睛看他,那是……那是……太子。
“你!你!……別過來!別過來!”趙恒月背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頭更是疼的快要裂開。眼前的火光晃的越來越厲害,有什么東西在詭異閃動,太子在她眼前掐著一個人,那人臉色烏青眼見著快要死了,這時候突然沖出另外一個人,他撿起了不遠處的匕首,然后……
“啊!我的頭!我的頭好痛!”趙恒月腳下沒站穩,猛然撞在了殿中柱子上,她瞇縫著雙眼,恍惚間似又見到太子的奶娘站在了屋中間,那奶娘頭發凌亂,嘴角帶血,她對著趙恒月冷笑,一邊笑一邊說:“你當年看見的,太子他是被人害死的、害死的、害死的!”
“啊!別過來!我并沒有看清,我被濃煙熏暈了!殺他的是誰?誰?”趙恒月對著空屋子尖叫著,全身都跟篩糠一樣抖了起來。“來人!來人!來人啊!”趙恒月扶著門框跌跌撞撞往出跑,這時外面的鄭依柔、許靈蟬也從外面往屋里跑。
“公主,我看見有個從沒見過的嬤嬤正端了藥往這邊來了,她們身后還跟著侍衛。”許靈蟬、鄭依柔都已經花容失色,前些天德妃就是喝了一個陌生嬤嬤端來的藥才變得神志不清的。
“扶我去床上躺著,讓嬤嬤把藥端到我屋里,快!”趙恒月說著也顧不得額頭上還冒著血,摸摸索索又往屋里折返。
寢殿外面的大門“吱”一聲開了,許靈蟬雖然嚇的臉色煞白,但還是強自鎮定地迎了上去,她瞟了一眼門外,外面哪里還有太監,分明都是拿著真刀真槍的人。那嬤嬤趾高氣揚地罵道:“看什么看,九公主人呢?”
許靈蟬煞白著臉趕緊道:“九公主頭疼的厲害,我們喊了半天的太醫也不見有人來,剛剛公主撞在了柱子上,現在已經暈過去了。”
“哼!暈過去了?”那嬤嬤斜眼瞟了一眼靈蟬,見她衣衫都污濁了,心里有點半信半疑。這時鄭依柔也從屋里迎了出來,見到嬤嬤還忙不迭行了一禮,她的衣服也如靈蟬一樣污濁。
“老奴是奉娘娘之命來服侍九公主喝藥的,九公主!九公主!”嬤嬤喊了兩聲,活像個索命的鬼一樣。
“公主暈倒了!她聽不見!”鄭依柔說著就要去接嬤嬤手里的那碗藥。
“你滾一邊兒去!”那嬤嬤十足有勁兒,伸手一推鄭依柔,鄭依柔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許靈蟬趕緊上前把她扶住。
“九公主!”那嬤嬤一撩簾子兩步就到趙恒月床跟前,本想看看趙恒月是不是有意裝睡,沒想到床上的趙恒月真的滿頭滿臉都是灰和血,這時鄭依柔跟許靈蟬也趕緊到了跟前。
“狗奴才!你們是怎么照看公主的?看我等會兒不生扒了你們的皮!”那嬤嬤罵道。
許靈蟬、鄭依柔趕緊跪下,眼淚都嚇出來了,她們一邊哭一邊道:“公主是頭疾犯了,我們喊了半天,外面連門都不給開!……”
“行了,少在老娘跟前裝可憐!你們兩個狗東西給老娘聽好了,等下九公主醒了就麻利伺候她把這碗藥喝下去,灑一滴老娘擰斷你們的脖子!聽到沒!”
“聽到了!聽到了!奴婢一定遵照您的吩咐!”許靈蟬、鄭依柔連連叩頭道。
“兩個蠢材!”嬤嬤罵完最后一句,把藥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趾高氣揚地走了。許靈蟬、鄭依柔只聽到“哐”一聲,門又被關上了。
“公主,公主!”許靈蟬搖著趙恒月壓低聲音道:“接下來咱們該怎么辦?”
“跑!怕是芷陽宮上下都要遭劫了!”趙恒月睜開眼顫抖地說。
“外面都是守衛,我們往哪里跑?”鄭依柔都快哭了,抓著趙恒月的手一直在抖。
“去狗洞,就是你上次發現的那個狗洞!”趙恒月強自鎮定地說。
聞言,鄭依柔、許靈蟬扶起趙恒月小心翼翼往芷陽宮庫房最潮濕的那片雜草墻跑去。臨走時趙恒月隨手將那碗藥倒在了原本準備的洗澡水里。說是狗洞,其實只是庫房一面常年背陰的宮墻裂開了一道口子。由于年久失修再加上潮濕的緣故,這道裂口越變越大,后來又被人為挖開了些,便成了現在的模樣。
三個姑娘在半人深的荒草里摸索了一會兒,很快便找到了裂口。許靈蟬率先探身下去手刨腳蹬了幾下,那裂口便透了光,墻那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外面沒有人。三個姑娘身形嬌小苗條又從小學習舞蹈,這墻洞雖然小的出奇,但她們三人還是略費了些時間就爬出來了。
趙恒月四下打量了周遭情形,此候她已經恢復了神智。她讓許靈蟬、鄭依柔把洞用周圍的舊土填上在找了些雜草做掩飾,外人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跡象,何況一般人也未必能發現這樣的洞。
此時已是晚上,遠處有宮燈被依次點亮。芷陽宮庫房后面是一片小樹林,三個姑娘對這里都很熟悉。趙恒月帶著鄭依柔、許靈蟬在樹林和黑夜的掩護下,很快便到了一條僻靜地。趙恒月與許靈蟬輕盈爬上樹,留下鄭依柔在下面把風。趙恒月在樹上往遠處一瞧,身上驚出一身冷汗,到處都是隱隱火光,除了巡邏的侍衛外,各宮宮門及主要道路上都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守衛,那些明晃晃的兵器、鎧甲依稀可見。
“怎么樣?怎么樣?”鄭依柔在樹下焦急問道。
“我看,我們是逃不出去的!如果嬤嬤發現我們不在宮里一定會帶人來抓我們,那樣我們就死定了,還是趕緊回去吧!”許靈蟬已經額頭汗下。
“回去做什么?回去就只能等死了。”一向柔弱的鄭依柔此時也斬釘截鐵起來。
這個時候趙恒月在一片的星星點點之中瞄到一個漆黑區域,她不僅眼前一亮,“有主意了,跟我走!我保證那里絕對沒人去!”趙恒月說完,麻利從樹上下來,心里跟吃了定心丸一樣,毫不猶豫率先扎入了遠方的那片黑暗中。
鄭依柔、許靈蟬趕緊跟上,走著走著,一股瘆人陰氣撲面而來。“這是哪兒呀?怎么……怎么從來沒走過?”鄭依柔看著這荒郊野外一樣的路,四周樹木雜亂、荒草過腰。趙恒月沒說話,只繼續往前。
鄭依柔、許靈蟬本來心里已經害怕的要死了,這時耳邊又傳來女人又哭又笑的聲音,她們當時就尖叫一聲,嚇得癱軟在地上。
“不許叫!有什么好怕的?”趙恒月低聲呵斥一句,“我們現在在冷宮后面,只要穿過這條路走到竹林里去,我們就有活路了!”說著她過去拉起鄭依柔、許靈蟬繼續往前走,鄭依柔、許靈蟬把趙恒月的手攥得生疼,硬憋著淚向前。
她們穿過冷宮,在路上幾次險些被巡邏侍衛發現。為了行走方便,趙恒月帶頭把外裙脫了,手帕也被咬在了嘴里,這樣就不會因為驚恐而發出聲響了。幾經周折的她們終于進了禁地竹林。到了這里,果然沒有人敢貿然進來。當太妃看到三個姑娘衣衫不整、發髻凌亂地出現在她眼前時,心中的驚訝可想而知,她很佩服這三個孩子的膽量。
趙恒月三言兩語陳述完芷陽宮發生的事,太妃心中已經了然。在她這一生中經歷了太多的陰謀,面對這種情形,她第一反應就是信息傳遞。于是她將趙恒月單獨召進寢宮,非常鄭重地對她說:“若禍起蕭墻,趙國危矣。你雖不是皇族血脈,但你現在有公主之名。當此非常時刻,本宮命你秘密出宮找尋趙王。你敢不敢?”
趙恒月聞言長跪于地,擲地有聲道:“誰說不敢?”
太妃從一個極其隱秘的暗格中取出一個匣子,又從匣子里取出一個長條小盒。那小長盒像是渾然天生的一塊鐵,手大一些就可以完全覆蓋住。“你見了趙王,就將這盒子親手交給他!”太妃說著將這小長盒鄭重交到趙恒月手里,隨即又握著她的手再三叮囑道:“記住!除了趙王,這盒子誰也不能給,看都不能讓人看!”
“茜兒明白!”趙恒月說著拿起太妃屋里的針線,當著她的面把那盒子縫在了自己的貼身小衣里。這時候外面有人來報,說有火光往禁地這邊來了。太妃立刻叫了人護送趙恒月三人出宮。為了避免太多的麻煩,趙恒月、許靈蟬、鄭依柔喝過太妃所賜的茶水便暈了過去。太妃的兩名心腹侍衛將三個姑娘扛上湖邊竹筏,竹仗輕輕一點,那竹筏便在如鏡的湖面飛出十來丈遠,如是兩三下竹筏便沒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