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水聲緩和，悠悠流淌進雙耳，呼吸漸漸平緩，軻英從溫暖中醒來，對面軒窗高闊，卻無一處落塵，新山幾凈，一切皆映入眼簾之中。

“額……”他撐身試探，背后的傷勢仍舊隱隱作痛，枕旁的桌柜同此間他物一樣純白無暇，不做過多雕飾，幾件擺出的翠釉、彩華、留白書畫倒是能看此屋出主人審美不俗。

“安眠香？”

窗邊柜上傳來熟悉的味道。

為了他能減輕疼痛，好好休息，玉壺吊耳香爐中還特意焚了安眠香，這個方子不就是白羽帶走溧禎時留下的，銀師父會常常在他疼痛時燃的嗎？這香氣甜美安穩，每次聞起來多少給人一種美夢成真的錯覺。

“哥……”軻英輕聲呼喊一句。

他將視線從玉爐移開，諾大的空間只有他一人，那些人去哪了？他思索著下床，披上衣衫，單薄的布料不能遮蓋他一身貴氣，有股與生俱來的雅致散落在發間指節。

“嘩啦——”

他拉開門，整個人暴露在光中，雙眼微微瞇起，唇色略有蒼白之感，好再不似剛才那般倦怠。

四周高墻圍起，隨著光流涌動，磚瓦甚至光亮到透明，站在這里就可以看清院外的物體。

院中植物更是比樹神村的耀眼明亮，鳥羽托著長尾，雙翅拍打出多彩絢麗的光圈，從樹頂盤旋落下，身形似孔雀，尾如小山拱起之態卻非孔雀，又因神勝鳳凰，即被昤陽之人稱其為——艮游。

萬里晴空，渡日渙散，對面開著的大門，將山高水長展露無遺，外面是一望無際的光天參海，鳥叫悅耳，佇立綠苑，小石流水風清和平。

還沒來得及挪步，軻英便看見門中出現了一個個子和自己相差不多的白衣之人，一個于此光中通身白到發光的人，還有脫俗潔凈的英氣遍布周身，眼中的堅毅少有人及，他提著竹籃站在門中。

溧禎看著和自己一般高的軻英，面頰俊秀，甚至指節都跟著精致無比，腰身也似自己，只不過比自己多了些許貴氣與柔和，懷抱珠玉的溫潤，眉眼淺笑如君子蘭。

他突然語塞，只聽得好聽的一句：“你醒了……軻英。”

軻英笑著將所有話涌到嘴邊，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只好隨口說出平淡的一句：“哥……”

院中石桌桂角，香氣縈繞，桌上茶碗映出桂子葉，艮游有意接觸著這個院子新來的人，腦袋湊近移開，移開再湊近。

軻英和溧禎相對而坐，軻英披著的外衣垂落在發光的地面，他拿起一片橘子遞到艮游嘴邊：“你要吃嗎？”

“咕咕咕咕……”艮游看看軻英，頸下發出明亮的叫聲。

溧禎接過話來：“昤陽的動物，只吃光。”

這是兄弟二人第一次對話，雖看似無聊，如非親近，是沒有這種熟悉的感覺的。

“吃光？哥，你來昤陽這么久了，難道現在也吃光嗎？”

“哈哈，我怎么會吃光？我要是吃光還會給你送這些吃的？”

軻英看著幾個小菜，都是清淡的食材：“沒有酒？”

“酒？這里什么食材都帶不進來，外界的那些個東西只要到了昤陽，就會變成一縷光飄，和這里的一切融合，這些還是通過專人從光中用法術幻化出來的?！变嗟澲钢郎系牟耸?。

“啊？為什么不長啊？”

“昤陽乃光中所生，不承載五谷?！?

“那咱們樹神村那些寶貝，豈不是帶不上來了？我還想在這里熬藥呢！”

“熬藥？藥材有是有，不過你熬藥做什么？你生病了？”

“有？有就好……不是我生病，是王溫！對了王溫呢？”

“王溫？就是那個……個子不太高、看著細皮嫩肉沒長大的那個？”

軻英用力點頭：“對對，就是他！”

“他也順利來了昤陽，不過那天你昏倒，他都快哭斷氣了，就以為你不行了，這幾天還嚷嚷著要來看你，師父們不許，他就偷偷跑來，現在正罰他在思無崖上面壁思過呢。”

“?。棵姹谒歼^？”

“嗯，不過你放心，我師父白羽似乎很喜歡他，不僅為他開脫求情，還讓小猴子給他送飯，他啊，好著呢。”

光海之中一片綠地，這里就是傳說中的思無崖，因歷代長老在此修行思過得名。

崖高千丈，風景秀麗，除了艮游，九天之上只見一白衣仙人——白羽，和一仙鶴從云端化現，仙鶴就是當日春行攜桃核落水時孵化的小鶴楚求。它黑白分明，頭頂一朱砂覆色，身體纖細柔軟，叫聲似絲竹清明。

白羽手指一揮，漫聲細微：“楚求?！?

楚求便一聲嘶鳴，順著白羽的手勢飛向下方溫云瓏所在的崖邊。

溫云瓏跪在思無崖邊上，正打著哈欠，睡眼惺忪搖晃腦袋，一身修行之人的月白織錦裝扮，腰封秀有銀紋，讓她看起來更加清純澈練。?

身旁送飯的小猴子察覺到楚求振翅撲出的氣流，“吱吱”叫著害怕一樣跑開了。

“嗯？”溫云瓏睜開雙眼，眼角透出睡意微紅：“小猴子你怎么走了？”

一聲鶴鳴劃破長空，楚求竟用爪子抓撓起溫云瓏。

“?。　睖卦骗囷@然被嚇了一跳，趕緊翻了個身：這是？

她看著楚求腦袋上豎起的一根箭狀紅毛，這不就是當初千和宮盛開桃樹的時候，飛到自己身邊的那只特別的小仙鶴嗎。

“哎？是你??！你還記得我嗎？”

楚求漸漸安靜下來，溫云瓏伸出手撫摸著它的羽毛，每觸碰一次，手掌都會和周圍的云霧碰撞生光。

“哦？你們何時見過？”一清澈的公子音色，帶有令人舒服的雅致與從容，一白衣帶霧從天而至，降在了溫云瓏面前。

“白……白先生？溫……王溫拜見白先生。謝謝白先生兩次相救?！睖卦骗噷崒嵲谠诘亟o白羽請禮。

“哈哈，你這是干什么？都是舉手之勞，你不必掛在心上才是。不過話又說來，你和楚求之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