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萬歲！君上萬歲！”

“是不是虎子回來了？”

“苣緒！苣緒！我在這！”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狗兒沒事！”

“怎么不見阿茈呢？怎么不見阿茈呢？姜兒嬸你看到阿茈了嗎？蘆伯你有沒有瞧見阿茈？麻煩你們幫我看看阿茈啊！”

留在城中的大多是老人、婦女、幼兒，此時這些長輩、妻子看著大軍歸來，紛紛上街歡迎，同時尋找著自己的孩兒、丈夫。

見到自己親人的人自然是歡呼雀躍，沒有見到親人的人卻只是焦急地向大軍中掃視，搜尋者記憶中的身影。

只是他們中注定許多人都要失望而歸了。

一萬大軍，如今杵臼帶回來的只不過六七千余人的樣子。去的那些人，有許多人都長眠在姜國的土地上了。

杵臼一路走到宮門前，在這里對軍隊訓話后，便讓眾人散去了。

而公孫樹自己早早地便回到了家中——如今天色漸黑，卻是該回家了。

只是他到了家還沒多久，剛和玄九一起吃過晚飯，便有人尋來了。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時，公孫樹正拿著秋水劍在院中比劃。

聽聞敲門聲，玄九便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

而公孫樹也將手中長劍反手抓在身后滿目猶疑地盯著大門。

這種時候，不管是杵臼回宮了解國中種種事項還是諸大夫們向杵臼回報事物或者是和上戰場的親人在家團聚，卻是誰還會有多余的心思來找他呢？

“誰啊？”

“公孫殿下，是我。”

聽到這門外傳來的人聲，公孫樹覺得莫名的熟悉。按下心中種種心思，公孫樹收劍入鞘，走到門前打開了門。

“好久不見，公孫殿下。”

“啊！”

見了來人，公孫樹當時便是一驚，隨即心中便涌出了抑制不住的歡喜之情。

“快進來說話，快進來說話。”

“差羯大人，好久不見！”

原來，門外站著十來個人，而當中的一個，竟然是當初因為受傷而回國的大行人差羯！

公孫樹喜不自勝地把他還有他的隨從都迎到了進來，然后拉著差羯到了堂上，各自坐在了一個案前，隨后又給他端上了茶水。

“公孫殿下，這么久你怎么沒有和國內聯系呢？當初隨你一起來的哪些人呢？”

差羯見到只是公孫樹自己一個人在那里忙忙碌碌，不由有些疑惑地詢問。

公孫樹聽了他的話卻是一滯。

“他們在來的路上，便，都死了。”

“怎么會？”

差羯聽了他的話揮手便把案上銅樽打翻在地了。

公孫樹這才把他這一路發生的事給差羯講了一遍，末了他又向差羯解釋道：

“到了這邊以后，也沒一個信得過的人，而我被齊侯扣在此處不放，便沒人能送信回去了。”

“原來如此啊，”聽了公孫樹的話，差羯的目光隱隱有光芒閃動，卻是長嘆一口氣，“殿下也不容易啊。”

隨后，他又默然不語，神色黯淡了下去。

公孫樹看著他這個樣子，心中疑惑，問道：

“卻不知差羯大人怎么過來了？”

差羯看著他欲言又止。

公孫樹看著他這個樣子心中更加好奇，卻仍不知是什么事，笑嘻嘻地問道：

“差羯大人有什么話還不能說嗎？”

差羯看著他歡歡喜喜的樣子，心下更是猶疑，卻不知道怎么說才好。

于是，兩個人就這么相對無言，四眼相對，過了許久。

終究還是差羯心里有事，藏不住話，滿臉的愁苦，開口了：

“陛下，在戰場上傷重不治，已經去了。”

公孫樹還在笑著，笑著笑著忽然聽明白了他說的什么意思，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了，收斂了嘴角，呆了半響：

“你說什么？”?“陛下已經魂歸九幽了。”

“怎么會？王伯功力參玄，已臻入化境，怎么會就這樣，就這樣……？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公孫樹先是盯著差羯的眼睛，看著他堅定的目光，轉而又埋下了頭，止不住地輕輕搖晃著自己的頭，口中喃喃自語。

這樣說著，他又站了起來，在堂中走來走去，互的走到了一個侍衛身前，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說這不是真的！你說這不是真的！你說啊！說啊！說！”

“公孫殿下！公孫殿下！”

使勁地搖晃著他抓住的這個人，直抓得他呼不出氣來了，臉憋得通紅——這一段時間他習練《易筋經》、《人劍合一》已經小有成效，如今情緒失控，偶然爆發的力量，即使是這個精壯的士卒也難以抵抗。

旁邊的人本看著他失控的樣子覺得沒多大的事，只是公孫樹忽然聽聞王上薨逝的消息一時接受不了罷了，可是如今看著這侍從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才驚慌了，連忙上前抓住了公孫樹的胳膊要把他拉開。

“殿下，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還請你冷靜一點！”

差羯眼看公孫樹這個樣子，忍不住嚴厲地呵斥道：

“公孫殿下，如今王上新去，太子即位，國家正是動蕩之時，正需要你輔佐太子殿下，和他同心同德，方能讓我們姜國度過難關。如今你是這個樣子，對得起王上的在天之靈嗎？

“如今王后身體也不大行了，只盼你回去見她一面，還請公孫殿下振作些。”

“伯母——”

聽了差羯的話，公孫樹腦中渾渾噩噩又呆了半響，一時間各種各樣的念頭都蹦了出來。他一會兒想起小時候父親走后，王伯把他帶到宮里的情況，一會兒又念道自己做了這么多，明明已經早日搬動了齊國的援兵，明明不需要王后再繡什么勞子江山社稷圖，可是不管是姜王也好，王后也罷，仍舊逃不過殞命的命運。

甚至，姜王比他記憶中死得還要早一些，這卻讓他如何能接受的了？

“啊！”

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公孫樹心中魔念叢生，那一柄懸在心神中的慧劍斬個不停，卻仍不能止。

這些默念帶動他體內的真氣一股腦兒地亂竄，公孫樹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