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這樣說著，玄九便挺“劍”直取公孫樹，只見她手中枝丫連點，劍影重重，公孫樹只覺得有無量劍意撲面而來，而他自己就好如在狂風暴雨中的一葉孤舟，隨風飄蕩，隨時都有淹沒在汪洋大海中的危險。

“劍法和兵法相通，這幾日我外出曾聽聞幾人談論昔日齊國先賢司馬穰苴所做兵法《司馬法》，其中道理卻是再精妙不過了，用在劍法中也是極妙的。

“就比如這一句，’敵志亂萃，不虞，坤下兌上之象。利其不自主而取之。‘，如今你心神不定，劍法凌亂，我聲東而擊西，忽左時右，你往往疲于應付，便顧此而失彼了?！?

雖然這樣說著，玄九心里卻在想：“這《司馬法》中所言，雖大抵不出我當初交給軒轅的那些東西，卻又別出心裁，寫了些他自己的感悟。想來當初司馬穰苴也曾看過呂尚留在齊國的天書?！?

原來當初人神聯軍共抗獸族之時，玄女曾下凡作為聯軍統帥和獸族交戰。后來戰事了結，她曾把自己在戰爭中領會的一些排兵布陣、行軍打仗的要領雜糅著一些仙術，總結下來，教給了人族領袖軒轅。而軒轅把他平身所學都刻在了軒轅劍上，后來不知有哪個好事之徒摘了下來，寫成了一卷天書，就傳了下去。到了殷商之末，這卷天書流落到了東夷奇士呂尚手中。他仗著在天書上所學，輔佐周王昌、周王發打敗了執掌商天子三劍——含光、承影、霄練——和狐妖妲己共治天下的帝辛，由此開創了周王朝。而他自己也被分封在了齊地營丘，并把這卷天書傳了下來。后人不知天書名諱，因此喚做《太公遺書》。

而在玄九凌厲的攻勢下苦苦支撐的公孫樹心神全放在了空氣中彌漫著的連綿不絕的劍意中，玄九說的話他只隱隱約約聽到了幾個字而已，卻讓他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公孫樹提起一股氣，拼命地抵擋住了玄九的攻勢，他沉下心細細觀察玄九的劍招。又擋了幾招，公孫樹漸漸琢磨出了點門道來：原來，玄九出劍虛虛實實，每欲擊他頭，必先虛攻其手，如此引他出劍援護，如此另一邊便空門大開了，每次虛招都渾不著力，而公孫樹的援護卻實實在在，故而玄九總能快速回劍相攻，而公孫樹自己卻難以回防。

思及此處，公孫樹卻又會想起教導他劍法的奕弦所說的一些劍法要領，暗自忖道：“她用虛招誘我，我也用虛招相應，她若用實招而來，我自用實招對付。”

這樣想來，公孫樹在和玄九交手之時卻愈加小心了，認真分辨著玄九哪些是虛招，哪些是實招。這卻不怎么困難，玄九的劍招來來回回的變化就那么幾種。事實上公孫樹只是認真地觀察了一會兒，他便在玄九的攻勢下穩住了陣腳，不再疲于應付了。

眼見公孫樹終于沉下心來，劍法也有了章法，玄九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之色，然后又有一分笑意。

“兵法、劍法，最重要的便是掌握主動，所謂‘信而安之，陰以圖之；備而后動，勿使有變。剛中柔外也。’，我故意透露你我的計謀，讓你看穿我的想法，如此你便對此深信不疑，而‘備周則意怠，常見則不疑。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太陽，少陰?！檬刂?，必有所失；而常見之事，生了變故便會茫然不知所措，所以，你懂了嗎？”

漸漸穩住自己劍勢之后，公孫樹好整以暇，雖然在玄九磅礴的劍意下不敢稍有妄動，但卻是心態放松了下來。只是在聽到玄九又開口時，心中便生出幾分不安來。待到她說到“備周則意怠，常見則不疑?！敝畷r，已然是大驚失色，眼瞧見玄九劍勢一變，又生出幾種變化來，讓早習慣了那幾種變化的公孫樹如何應對？如今他心里要手將樹枝往這邊使，偏偏手腳不停使喚，要往那邊使勁，手上越做越錯，心中越錯越慌，一時間劍法大亂，破綻百出。

眼見著如此機會，玄九自然不會放過，一劍長驅直入，迅如雷霆，只在一剎那間便突破了公孫樹的防線，抵在了公孫樹的脖子上。

“啪、啪?！?

“今天就教到你這里吧。你這劍法不行啊，劍心不堅，劍招不穩，劍法稀疏，說出去別人會笑話我的。既然做了你的師傅，以后我還是教你一點東西，過幾天我把我知道的一些兵法要訣抄寫下來，你拿去仔細看了，以后每旬我都會考校你的劍法，若是不合格，你自己看著辦吧。今晚自己對中前方空揮，直劈一千次、直刺一千字、拔劍一千次。”

又輕輕在公孫樹的左臉上拍了兩下，隨手就把手中樹枝丟到了一邊，樂呵樂呵地負著手回了房間。

公孫樹立在庭院里呆了半響，雖然剛剛玄九并沒有怎么用力拍他的臉，他現在只覺得兩邊臉上被拍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前些日子他仗著從玄九那里學來的《人劍合一》之法領會了無上劍意，打敗了齊國年輕一代佼佼者國書，雖然平日里面色不顯，他暗地里卻自鳴得意，自詡年輕一代中執牛耳者。如今被玄九打敗，卻讓他心思抖涼，明白自己那點劍術不算什么。他現在只覺得平日里所練劍術和玄九相比，簡直不值一提。而他還在比斗中失了方寸，茫然不知所措，簡直就像和別人初次比斗時的嫩手一般，讓人笑話。他雖然知道這是玄九劍法高明的緣故，但是他自尊心極強，卻還是不能接受——他就沒有敗到這么慘過，即使龍陽劍法天賦卓絕，和他的比斗中卻也是各有千秋、互有勝負。

如今卻完完全全被玄九玩弄在股掌之間，恰如提線木偶一般，被她隨意擺弄，雖然對方是他的老師，卻也讓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平之意。

“一、二、三……”

呆了半響，終究自己技不如人，在劍上輸了的，要在劍上贏下來。想通了這一點，公孫樹把自己心里那一點不平之氣強自按下，按照玄九說的方法，努力揮劍練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