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早晨沒有晨霧。天光蒙蒙發亮的時候，圍著牛群的狩獵者終于散去，牛群難得安靜下來。

第一縷陽光照到樹梢的時候，牛群里一頭身體又高又壯，牛角分外粗大的公牛哞地叫了一聲，牛群立刻恢復了動態——它們微微往外散開一些，小牛犢子蹦蹦跳跳，母牛散到了山丘上吃昨天沒有被啃食的青草。

當它們走出山谷的時候，一聲虎吼突然而至，驚得小牛犢子紛紛往牛群中間鉆，母牛急忙哞哞叫著呼喚自己的孩子，公牛們沖到外圍看老虎是不是已經入群了。

公牛們才跑到外圍，忽然聽到虎吼之外，跟著有象鳴響起，前方灰塵滾滾，煙塵之中有轟隆隆的踏地聲，也不知道有多少頭象正沖過來，驚得它們掉頭便沿著牛群的外圍狂奔起來。

牛群想轉向東，那邊也出現了象鳴和滾滾灰塵。

有牛想奔向西，那邊除了象鳴還有狗吠和人的喊殺聲。

牛群終于轉向，朝著北面狂奔。

牛群跑了一段，忽然一頭身上插著箭的牛被牛群拋下，倒在了滿是蹄印的地面上。

“那是我射的。”及鷂在一處灰塵后高呼。

老虎一馬當先，撲到這頭牛身上，對著它的脖子就是一口。

“先別管！先把牛群趕到預定地點去。”林實拖著一棵樹枝，噗噗噗跑在大白身邊，目光都在牛群的前進方向上。

看著灰塵過去，老虎不情不愿咬開了牛脖子，嗚嗷一聲繼續追上去。

追在野獸屁股后面跑是大家慣有的狩獵方式之一，這次只是多了控制方向這種情況，加上牛群整體的跑動速度并不算快，林實選擇投草的位置也算合理。牛群在約半個小時后終于被趕到了目的地附近。

林實見牛群的位置差不多了，趕緊讓大家停下來留在遠處。牛群果然也慢慢停了下來，就地吃喝。

林實放草的地方有一條小溪，溪邊長草茂盛，很是適合牛群暫歇。

牛群饑渴一夜，又被追逐了一路，停下之后便抓緊進食，對地上的草也不怎么挑剔了。平時它們對伏倒的草一般是不吃的。但此時哪里還矯情？

林實見到牛群從他放草的位置走過去，整個地面如同被修剪一般禿了下去，頓時喜笑顏開：“我先過去看看，你們遠遠跟著，沒有我的招呼不要過來。”

林實把手里的樹枝一丟，便直接往牛群走去。老虎緊緊跟著，被他一腳踢開了。

他再邁步，卻發現自己被領椿拉住了。

“我看牛群一點變化都沒有，你過去看什么？”

其他人也是一副好奇的樣子，顯然這里沒人愿意讓他去冒險。

“我先過去你們就知道了。我有經驗的，你們相信我行不？”林實無奈想掙脫領椿的手，半天才嘆氣讓步道：“這樣吧，你們待在著不要動，及鷂跟我過去。這里他最壯，萬一牛群發怒，他能擋在我身后是不是？”

及鷂擂擂胸口，“我保證他能回來。”

眾人見林實主意已定，只能停下腳步，萬千囑咐及鷂，看著他們兩人向牛群走去。空氣里滿是風蕭蕭的悲壯。

“及鷂啊，其實我覺得彎月兒挺不錯的，你覺得呢？”兩人走在路上，林實卻突然開始閑聊。

及鷂繃緊的神經錯愕一下：“還，還好啊。”

“你現在想想她的樣子，嗯，不要回頭看，就只是想想。你有沒有覺得光是想到她你就心跳得厲害，連口舌都是干的，就像你和露珠第一次躲在草叢里的時候一樣？”林實信口胡謅。

“你怎么知道我和露珠第一次是躲草叢……”

你們不躲草叢還能去哪里？林實心中暗問，“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現在想想彎月兒，想想她的眼睛，她的牙齒，她的笑容，是不是覺得心跳很快？”

“……是。”

“這就是愛情的感覺了。也是婚姻的基礎。”林實繼續忽悠。

他當然知道這是及鷂面對牛群的緊張感覺，并不是什么見鬼的愛情。但有時候人類偏偏分不清這兩者之間的差異，誤會成了心動的感覺，從而堅信自己遇到了愛情。

“嗯？”及鷂陷入了沉思。

“彎月兒還小。能長大，也能長高的。要是她能保持個二三年才有孩子，對她的整個體型的塑造和健康都會更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及鷂不明白。

兩人已經到了牛群不遠處，牛群里有不少牛正往這邊張望，但總算沒有跑開或者沖過來。

“它們很安靜，但已經開始警惕了，顯然還是有點怕你。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自己過去看看。好好想想我剛才跟你說的。”林實拍拍及鷂的粗胳膊，自己獨自走向野牛群。

“及鷂這是做什么？”遠處的領椿瘋了。他仿佛看到了牛群忽然暴動，跟著老姆鼓著干癟的腮幫子把他罵個狗血噴頭的場面。

他要沖出去，烏雕卻過來把他抱住了：“他有辦法的，他有辦法的，我們不要搗亂啊。”

“烏雕你放開我！”領椿暴怒，但無論如何也掙不開烏雕的環抱：“寒勇，去，把他救回來！你們去！”

寒勇站著沒動，臉上的表情頗為復雜：“老首領，你知不知道大白和這幾頭象是怎么弄回來的？”

領椿的腦子里轟一下，仿佛無數疑問被打通了。他從彎月兒和勾甲等人臉上看過去，看到的都不是緊張，而是某種期待和新奇。

難道他還能這樣？

這是寒勇勾甲和彎月兒臉色寫著的信息。

林實邊走邊摘草葉子，在靠近牛群只有二三十米的時候，一頭小牛犢子蹦蹦跳跳跑出牛群，毫無顧忌去吃林實手里的草，仿佛去喝牛媽媽的奶一般自然。

“好犢子。”林實欣喜在小牛犢子腦袋上撫摸著。奏效了，起碼這頭牛犢子中招了。

這些野牛和林實熟悉的水牛黃牛或者牦牛都不太像。它們的毛比黃牛長，但似乎比牦牛的要短些。它們的前肢比后肢要發達，肩也很高，看起來像個健美教練一般。

便是手下這頭小牛犢子，體型看起來也很壯實。

“也不知道肉柴不柴。”林實摸著摸著就餓了，下意識就想到了肥牛肉，嚇得小牛犢子蹦跳著跑回群里去了。

林實又薅了一把草拿著，繼續往牛群里走。

他的進群遇到了明顯的阻礙，不少牛閃開了，那頭身體最高，牛角最粗的公牛站在前面冷冷盯著他。

林實感覺自己如同被肌肉大塊拳擊運動員盯上了一般。

林實伸出手里的草，隨時準備退走，“我是進還是退呢？”

艱難時刻，旁邊一頭母牛毫無心機走過來，抬頭啃食掉了林實手里的草。

林實趁機按住了這頭母牛，“你拉我進群怎么樣？我的目標是搞定你們的群主。”

林實跟這頭母牛親昵一會兒，便試著騎了上去。母牛剛開始有些不習慣，不過發現自己低頭吃草不受影響之后，便馱著林實在牛群里進進出出。

林實隨手薅草去喂身邊的牛，發現有更親近的，他便換一頭牛。

陽光升到四十五度的時候，他便騎到了最大那頭公牛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