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曼舒仔細盯著少女那沒有血色的面頰，心中一怔。在此之前，自己從未踏足過江湖，只是曾聽皇嫂、琰姐姐、玉姐姐說過些許江湖事。她們所說的都是些江湖成名人物力戰勍敵，守信重諾，行俠仗義的故事。

可是，也許自己今天才見到真正的江湖。在此之前，自己曾見過玉姐姐舞劍，身姿曼妙，連皇嫂都自嘆不如。可自己從來未見過她使用這種同歸于盡的招式，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她挾持。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面前的這個女人，這個相識多年的人現在看來卻是如此的陌生。

少女看著趙曼舒愣在那里不說話，便握住趙曼舒的手，柔聲說道：“現在想通了吧，過幾天我們就把你交給他們，讓他們帶你回宮。”

“我不回去，我要闖蕩江湖。”趙曼舒甩開少女，一字一句地說道。

“真的不回去？”

“不回去。”趙曼舒的目光熱忱而堅定。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你過來，我有些事情要囑咐你。”

趙曼舒湊到少女跟前，卻不料反被少女扣住了脖子：“我現在雖身受重傷，但殺十個像你這樣的人卻易如反掌。而這江湖上比我武功高的人成千上萬，你跟著我們就是送死。”

“我武功雖然不高，但是你和李大哥會保護我的，是不是？”趙曼舒雖被少女治住，但仍不改變主意。

“只怕到時候我們也自顧不暇，誰還管得了你。”

“大不了就是死，我不怕。”

“死倒是容易，就怕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或者跟宋揚被砍斷手臂，或者毀了你的容貌，還有可能直接把你賣到秦樓楚館里去，想逃都逃不掉。你也不怕？”

“我，”聽到少女這樣說，趙曼舒不禁打了個冷戰，隨即又說道：“我不怕。”

少女見到趙曼舒執意如此，放開了她，說道：“你要跟著就跟著，但要是他們把你抓回去，我是不會管的。”

趙曼舒笑盈盈地說：“只要你們不趕我就好。”

“還有一件事，我現在叫柴玉。”少女說道。

“知道了，你是不是不想讓李大哥他們知道你的身份？我幫你瞞著就是了。”趙曼舒說道。

柴玉無奈一笑，說道：“我們下去看看吧。”

趙曼舒點點頭，扶著柴玉下了樓，看到柳三變與李鳳亭此刻還在喝酒。

柳三變看到柴玉，連忙過去攙扶，柴玉在趙、柳二人的攙扶下坐到李鳳亭旁邊。

“你的傷好些了么？”柳三變握著柴玉的手。

“多謝公子關系，已無大礙。”柴玉柔聲說道：“在下柴玉，還未請教公子姓名。”

“在下柳永。”

“你姓柴？”李鳳亭放下酒盞。

柴玉點點頭，說道：“不錯，李大俠何來此問？”

“沒什么，只是想到了一個故人而已。”李鳳亭怔了一怔，平靜如水的目光中閃爍著一絲波瀾。

“莫非，這位故人也姓柴？”柴玉問道，她那笑非笑的雙目，讓人覺得恐慌。

“已是故人，又何必再提。”李鳳亭的面頰抽搐，緩緩合上雙眸。

“既是故人，李大俠又何必如此感傷。”柴玉說罷，便向門口走去。

“柴姑娘，外面危險。”柳三變攔住柴玉。

柴玉嫣然一笑，說道：“那柳公子陪我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柳三變攬住柴玉的肩，柔聲道：“好，我陪你。”

柳三變推開門，同柴玉走了出去。雨已停，地上還留著些淺淺的水洼，柴玉的腳步很沉。

夜極靜，連柴玉的腳步落下時濺起的水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說，這李鳳亭什么人？”柴玉問道。

“他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的朋友。”

柴玉笑了，笑得很無奈。

“你笑什么，難不成你覺得我不配當他的朋友？”

柴玉搖了搖頭，說道：“我是在想這李鳳亭究竟有什么魔力。十年前，名滿天下的女俠不顧父母之命，愿意隨他浪跡天涯；今天擒來的公主也被他迷住了，甚至于柳公子也要交他這個朋友。”

“最可怕的難道不是連柴姑娘都把他當成朋友。”柳三變笑道。

柴玉接著說：“據說，自李鳳亭失蹤后，這世間又出現了一個叫作柳三變的少年，迷住了不少女孩。只不過他們兩個，一個癡情，一個卻多情。”【注：柳永原名柳三變，此刻江湖只知柳三變，不識柳永】

“依姑娘之見，是癡情好些，還是多情好些？”

“要我說，還是多情好些，起碼不會那么痛苦。柳公子以為？”

柳三變笑了笑，說道：“只可惜多情之人又偏偏是癡情之人。”柳三變撫摸著柴玉的秀發，說道：“我們回去吧，只怕李兄已經等得心急了。”

此刻，酒館中。

趙曼舒仍在來回踱步，喃喃自語道：“你說，這玉姐姐和柳永出去這么久了還沒有回來，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只要你還在這里，他們就還不會有事。”李鳳亭將目光投向窗外。

月光灑在積水上，風一吹，水中的月影散開，消失。

“我們要不要出去找他們？”趙曼舒走到李鳳亭身旁。

“我如果現在出去，只怕他們兩個都沒有命了。”李鳳亭嘆了一口氣。七年了，他還是不肯放過自己。七年前兄弟一場，到頭來卻換來的是兵刃相見。自己從未曾貪圖過什么，所求的不過是一人而已，可她已經不在了。自己現在早就別無他求，他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呢？李鳳亭想得出神，竟全然忘記了其他。

“喂，你在想什么這么入神。”趙曼舒湊到他的耳邊輕輕說道。

“沒什么，只是在想柳兄和柴姑娘。”李鳳亭含糊道。

“唉，他們兩個人也不知道為什么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出去，萬一又遇到那些人他們該怎么辦。”趙曼舒輕嘆一聲，憂心道。

“哈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想不到被柴姑娘抓來的這個小姑娘竟然在擔心我們。”

趙曼舒轉過頭，發現柳三變和柴玉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