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空中緩緩飄落的粉末，三人面面相覷。

“我X！”阿羽爆了粗口。

“老葉，鄙人覺得你可能把它逼太急了?！苯痍晌崤牡羯砩系幕胰鐚嵲u價道，洛醬在一旁默默的點頭附和：“作為一個律師，這種業務能力確實有點差……”

“金蛤蟆，我在這里是幫誰問?。磕阏f風涼話合適嗎？”阿羽放下酒杯沒好氣地說道，“今天晚上被卷進來的還有修士聯盟的人，你不查清楚恐怕也不好交代吧？”

“是，”金晟吾表示自己會解決這個問題，然而氣勢上仍沒有半點退讓，“但如果你們沒有把他們引來‘夜市’，恐怕也用不上鄙人解釋吧？”

“就算我們不引他們，也有別的修士在你這里吧？”

“鄙人不敢茍同。日常這里也有很多修士，卻都是波瀾不驚。”

“你這個破法陣，這么多年了，上面有很多BUG你也還沒修復呢?！?

“鄙人已經盡力了，你以為誰都能在這里為所欲為？還有這個畸靈得算到你頭上吧！”

“這個畸靈跟我有什么關系？是你自己攔不住這些東西！”

“鄙人就算攔不住，你沒有引來這個修士，鄙人的麻煩會小很多！”

“是嗎，堂堂費爾蒙森的所有權人竟然說出這種話，是在罔顧人命呢！”

“罔顧？鄙人可是會盡全力救助和彌補，可不會冷眼旁觀！”

“所以現在要開始彰顯金錢的力量嗎？”

洛醬在一旁觀看兩個男人正襟危坐、一本正經的吵架，手邊沒有瓜子，酒也喝完了，真是……非常無聊。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膝蓋碰到了茶幾，撞擊的震動讓金色盤子中的那堆灰散落了少許，一絲瑩潤的反光映入眼簾，她收回雙臂，低頭湊近看了一眼，疑惑道：“咦，這是什么？”

“什么？”

“什么？”

兩個男人終于停止了唇槍舌戰，將注意力轉移過來。

“這里好像有東西，”洛醬示意大家仔細看那堆灰燼，她側頭向金晟吾問道，“我能把手伸進去嗎？”

“稍等，”金晟吾湊近灰堆看了一眼，“沒有畸靈的氣息，應該沒有危險，還是鄙人來吧。”說罷，他掏出一對手套戴上，小心的撥開灰堆，從中掏出一只瑩潤潔白的玉鐲。

“手鐲？”洛醬好奇道，正準備伸手，阿羽卻比她更快。他握著那只鐲子，指節發白還在微微顫抖著。洛醬從來沒有見過阿羽的臉色可以像現在這樣復雜到她難以理解，混合著希望、愧疚、悔恨、茫然、無措。她瞥了眼旁邊的金晟吾，挨著阿羽坐下，隨口問道：“怎么了？”

阿羽被洛醬輕微一碰，回過神來，他小心點吹掉鐲子上殘留的灰，在玉鐲內側找到了那個他親手刻下的、小小的“顏”。

“這是我親手打造的，”阿羽摩挲著熟悉的刻痕輕聲說道，像是一個溺水的人，“送給小顏的鐲子……”

“是尊夫人的東西?！苯痍晌崧冻隽巳坏纳裆?，“看來老葉你的等候終于有了回音呢?！?

阿羽此刻卻收起了那副患得患失的表情，冷漠地回應：“金老板在‘夜市’果然無所不知?！?

“你誤會了，”金晟吾歉意一笑，“鄙人必須保護‘夜市’里的每個成員?！?

“既然如此，”阿羽將手鐲貼身放好，“你現在得好好想想，怎么跟修士聯盟解釋才能既不暴露陣法的秘密又能繼續保護好你的成員了?！?

“那是自然，”金晟吾并沒有絲毫的驚慌，“比起跟聯盟解釋，其實鄙人覺得還是給你解釋或者賠償更難。所以，你們在‘夜市’的所有消費，就由鄙人全部負責吧。”

怎么著話鋒轉的猝不及防的……洛醬暗暗吐槽。

“呵，”阿羽冷笑一聲，“說吧，你還想要我幫你做什么？”

“不愧是老葉，”金晟吾重新露出微笑，“為了保證安全，鄙人想請你幫忙錄幾段鎮魂音。”

“金蛤蟆你真是非常會算……”阿羽豎起食指，“就一段。”

“太少了吧。”

“你可以重復播放啊。”

“錄下來的鎮魂音沒有原來那么好的效果呢。”

“就一段，你不要我走了?！卑⒂痖L眉一皺，作勢起身欲走。

“成交。”金晟吾笑瞇瞇的應下來了。

既然這只畸靈已經“死了”，追查的線索也就斷了。再繼續待在這里和金晟吾大眼瞪小眼實屬無趣，阿羽給金晟吾錄下一段清脆的鳥鳴，帶著滿頭問號的洛醬離開了。

待外人都離開，一個面容清秀的年輕人出現在金晟吾身旁，帶著即擔心又困惑的表情向祖父問道：“祖父，您為什么……”

“為什么沒有多開口要價？甚至還給了一個承諾？”金晟吾對后輩都十分耐心，他嘆息道，“小禪，你可知道這世界上能真正稱為陵光真傳的，就只有他。”

“陵光……??！朱雀？不是鳳族嗎？”小禪驚訝道。

“從來都不是，”金晟吾說，“這群眼長在頭頂的嬌貴鳥兒，不過是陵光神君的依附罷了……”

……

“咱們就這么走了？”洛醬跟著阿羽往回走著，“感覺好虧的樣子，咱們打了架，救了人，還送了一段鎮魂音，就得了個口頭承諾，怎么也得發我們一張黑卡吧……”

阿羽搖搖頭，只是否認了洛醬的說法，但并沒有打算解釋，只是回答：“回家再說，畸靈的事情有古怪?！?

“啊嗯……那，要不要問問熙然？”洛醬問道，“我總覺得這個事情哪里的不對勁?！?

“這件事情哪里都不對勁?！笨雌饋戆⒂鸩淮蛩愣嗾f什么，他步子邁得很大，走得飛快，洛醬不得不閉嘴跟上了他。

“收拾東西趕緊回家。”

兩人一路沉默回到房間，沉默著火速收拾完行李，沉默著急匆匆地沖向車庫，沉默著在城際高速上瘋狂飆車。

洛醬很安靜，她知道阿羽這么做肯定有什么目的，但她沒有問，連阿羽嚴重超速駕駛，她也沒有說話，甚至在猶豫要不要給車提供點異能加持。

“戰，無需多言。死，無關血統。殺，絕不留情……”

洛醬被突然響起的沙啞聲音嚇了一跳，她趕緊掏出自己的手機，“三無”二字正在屏幕中間閃爍——“??！熙然電話！”洛醬趕緊接通電話，“熙然，怎么了？”

將通話模式切換成視頻，林熙然毫無表情的臉出現在屏幕里，“之前阿羽的電話，我有事在辦，沒有接到，什么事情？”

洛醬看了眼認真飆車的阿羽，將鏡頭移動一下，給熙然看了看，“喏，他正在飆車，我們正在盡快趕回來，先前打電話，應該是阿羽想告訴你引誘任務完成了。不過，我們之后遇到了點怪事……”

林熙然聽著洛醬飛快敘述了先前發生的事情，略微沉吟道：“‘夜市’的法陣確實存在一個BUG，它能克制大部分妖術和異能，但是它并不能控制‘天賦’，比如你的御風能力，阿羽的鎮魂音，這應該是金蟾為了保護妖族故意設置的，以便于妖族能在這里逃生。而畸靈制造幻境、吞噬靈魂也是天賦能力的一種，至于畸靈控制者，聽起來像是畸靈中出現了有能力的特殊個體，但本質上與畸靈別無二致。所以只要它們能順利出現在‘夜市’，便可以自由的狩獵。但以‘夜市’的特殊地位，除非金老板不想過了，否則不可能會容忍畸靈出現……”

她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的阿羽接著說道：“我想阿羽應該早發現了。不過因為那只手鐲突然出現，他不想再跟金蟾糾纏下去。金蟾也識相的做出了補償，居然給出了不限期‘所有消費’全免的承諾，看來他這個秘密可不小呢?！?

雖然熙然前后一番分析，聽的人注意力卻不在這里。

“你沒事吧？”洛醬看著林熙然的臉，她竟然從對方白皙的臉上看到了眼下那層淡淡的清灰，整個人就像幾天通宵熬夜沒有休息那樣疲憊。

林熙然頓了一下，淡淡的回復道：“沒事。剛才收拾了點垃圾。有事回來說吧。”

“好吧，我們應該快到了，你趕緊休息一下。”洛醬仍然有些擔心，不過既然林熙然都這么說了，她便不再追問。

天蒙蒙亮的時候，阿羽搖醒了在副駕駛睡得口水橫流的洛醬。

一路無言。

10分鐘后他們在客廳里看到了林熙然，她看起來完全沒有先前的虛弱，依舊是一副毫無表情的樣子。洛醬擦擦嘴，撲上去準備給她一個熊抱，對方已有預感般拍開了她的手。

“呲……”好涼……洛醬齜牙咧嘴的縮回手，露出委屈的表情，阿羽焦慮她可以理解，為什么熙然也這么焦慮？

熙然顯然不想洛醬過分關注她，她朝阿羽伸出手去：“給我吧?！?

阿羽掏出帶著體溫的手鐲，慎重地放到林熙然手中。

洛醬在一旁打著哈欠，擠出了不少眼淚，這兩人明明說好要回家來慢慢聊，怎么一回來了什么都不聊了……

熙然接過手鐲，雙瞳浮現出霧藍色光芒，如同X光一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手鐲掃描了一遍。

等待的時間并不長，幾分鐘后，林熙然雙瞳恢復正常，她再次問了問手鐲發現細節，沉吟片刻道：“以目前我的能力來看，能感覺到有很多強烈的念想依附在上面，但是小顏的可能性不高，一個是時間太長，二個是可能被那只畸靈控制者長時間攜帶，追蹤到畸靈的可能性更高?！?

“能追蹤到那只畸靈也不錯?！卑⒂鹫f，原本柔和的鳳眼里滿是殺意，渾身上下也散發著冰冷的氣息，“至少可以讓它給我解釋解釋，手鐲從哪里來的?！?

林熙然看著阿羽的黑眼圈，她知道秦疏顏，也知道他們的故事，更清楚作為赤鹮的靈鳥為了伴侶可以不顧一切的習性，她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不再說話，帶著兩人去了她的書房。

林熙然的書房，是她在家除了沙發和床待得最久的地方。有著僅次于臥室的舒適。

此時太陽已經爬上了天穹，大量難得一見的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鋪在軟墊上，鋪在淺栗色的書桌上，窗的側面是一壁書架，零散擺放著各種收藏品。整個房間里散發著清甜的幽香，讓人心思慢慢沉靜。

林熙然領著二人走到書架前，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接著將手伸向書架，沒有任何征兆，她整個人就像橫向沉入流沙一般，慢慢被吸入了書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