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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往事歷歷

午飯后,心寶已經(jīng)熟睡,房間里異常安靜,麥子芊躺在床上,千頭萬緒集結(jié)成網(wǎng),令她輾轉(zhuǎn)反側(cè)。往事歷歷在目,清晰如昨。

那是2012年秋天的一個晚上,她家教回來騎車行進在回校的路上,由于剛下過雨路面有積水,一輛汽車駛過,麥子芊躲避它濺起的水波時,不小心摔倒了,膝蓋碰在了路牙石上,疼得她坐在地上齜牙咧嘴。這時三個男同學急忙圍了過來:“怎么了?怎么了?”他們關(guān)切地問。麥子芊說不出話來,眼淚都要下來了。

“掀起來看看怎么樣,要不要去醫(yī)院?”其中一個高高瘦瘦的同學說。

膝蓋處果然搓掉了一層皮,鮮紅一片觸目驚心。還是那個同學扶起自行車試了試好像沒受損壞,然后對另外兩人說:“扶她坐上來,咱送她去醫(yī)院。”

“不用,不用!”麥子芊連連擺手,“這么晚了,醫(yī)院早就關(guān)門了,回學校吧,再晚校門也要上鎖了。”

“也行,咱到校醫(yī)院。”三個人推的推,扶的扶來到學校。值班醫(yī)生仔細清理消毒后就讓他們回去。

“不需要包扎嗎?”高高瘦瘦的同學問。

“不需要,盡量少沾水,慢慢恢復就好。”于是他們又把麥子芊送到宿舍樓下。麥子芊非常感激,分別留下了電話號碼,那時多數(shù)同學都用上了翻蓋或滑蓋的十一位數(shù)的手機,而她還是八位數(shù)的小靈通。

第二天放學后,麥子芊和同桌剛到食堂門口就被那個高高瘦瘦的同學攔住了,他把一個塑料袋遞給麥子芊說:“這里面是碘伏和棉簽,勤擦擦別發(fā)了炎。”

“謝謝,謝謝!”麥子芊又感動又窘迫,不知該說什么好,“你們?nèi)齻€的名字我還分不清。”

“我們是機械專業(yè)的,我叫張博文。”

“張博文,好,我記住了,再次感謝。”

張博文揮了一下手,走開了。

同桌瞇著眼睛注視著麥子芊,碰碰她的胳膊“陰陽怪氣”地說:“小心嘍,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什么呀,是藥!一面之緣而已,被你說成烏七八糟。”兩個人嬉嬉笑笑著進了食堂。

周四下午放學后,麥子芊推著自行車出了校門,可剛要騎上去就聽到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張博文正小跑著趕過來,“去家教?”他竟然一語中的。

“是啊,你呢?”

“我也是。”

“以前怎么沒見過你?”他的衣著一點不像經(jīng)濟拮據(jù)的人,麥子芊表示出質(zhì)疑。

“你騎車比我快嘛。”解釋是否牽強,理由是否充分麥子芊不再關(guān)心,她的學生還在等著她。

“你的腿能騎車嗎?”

“應該能吧。”說著麥子芊搭腿騎了上去,可剛蹬兩下就皺起了眉頭,痛苦不堪地停了下來。

“褲子磨到傷處肯定很疼,我小的時候經(jīng)常騎車摔倒,知道這滋味,來,我?guī)恪!?

“這怎么行?”麥子芊瞪大了眼睛,對這個膽大妄為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腦海里突然跳出《山楂樹之戀》里靜秋與老三同在一輛自行車上的鏡頭,那是個凄婉的悲情故事,但那種純真的浪漫令每個少女心馳神往。

“來吧,上來!”張博文已經(jīng)不由分說接過自行車,示意麥子芊坐上后座。現(xiàn)實擺在眼前,總不能忍著腿疼一路走過去,好像只能聽他安排。麥子芊斜身而坐,雙手緊緊抓著車座,偷偷地看一下近在眼前的后背又趕快移開目光,敞開的運動服裹著風不時撲打在臉上,撩撥著一路的緊張、激動和羞怯。到了目的地,看著麥子芊走進去,他才推著車子離開。麥子芊沒有詢問他的家教地點、這時過去會不會晚,他的回答可想而知。

麥子芊放學后,張博文已經(jīng)等在原地。

“你這么早就結(jié)束了?”

“是啊。”

對話簡短平淡,但內(nèi)心風起云涌。月華如水,朦朧似夢。

兩個星期后張博文也買了一輛自行車,他們結(jié)伴而行。

第一個找上門來的是萬樹開,他在教學樓下堵住了麥子芊,同桌拍拍她的肩膀,知趣地走開了。萬樹開頻繁變換著眼鏡的顏色和款式純粹是為了裝飾而與視力無關(guān),鏡片后的眼睛雖小卻凝聚著神秘和幽遠的光。他把麥子芊拉到柱子后面一臉嚴肅地問:“你和那個張博文到底怎么回事?”

“沒事啊,和你有關(guān)系嗎?”麥子芊歪著腦袋,挑釁的意味十足。

“關(guān)系大著呢,我的女朋友誰都不可以染指!”

“你的女朋友們可以組建一個連隊,任意拉出來一個也比我優(yōu)秀,我可配不上。”

“你吧,其實很漂亮而且特耐看,尤其是眼睛亮如晨星純?nèi)缧撵`,就是土了點又不愛打扮,真是一塊好玉被埋沒,一塊金子……”贊美詞浮光掠影,像霧像雨又像風。

“得了吧,這些美麗的詞匯放在我身上純粹糟蹋了,不如留給你的fans們。”

“我是說真的,我來幫你稍作打磨,做我的連長綽綽有余。”

“憑美貌還是武力?”麥子芊故意握緊了拳頭。

“你文治武功,德才兼?zhèn)洌 闭f著萬樹開倒退了一步,臨走又丟下一句:“叫那個張博文離你遠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從田野里走來、帶著溪水的清澈、帶著泥土本色的麥子芊對萬樹開中肯的評價哭笑不得,從小在樸實的鄉(xiāng)鄰的贊美聲中培養(yǎng)出的自信有些動搖了,她在樓梯口的宣傳鏡框前停下了腳步,指著自己及里面映出的還算清麗的影子說:“一個丑小鴨,一個癩蛤蟆。”身后一個男同學側(cè)目投來奇怪的眼神,然后快速上了樓。麥子芊也猛然醒悟:“壞了,要遲到了。”緊隨其后向樓上奔去。

第二個向麥子芊興師問罪的是鐘未然。因為年齡的緣故她總以老大自居,麥子芊和同桌都覺得她沉穩(wěn)老練、滴水不漏,所以盡量避而遠之。可是周四中午,她竟然當著全體室友的面質(zhì)問麥子芊:“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說吧,你是怎么勾搭上張博文的?!”應該是極大的委屈和憤怒令她的氣焰如此囂張。

“啊?”麥子芊對這猝不及防的臟水絲毫沒有思想準備,同一個問題萬樹開的反應她可以理解為蜻蜓點水般的吃點小醋,制造點可有可無的小情調(diào),可是鐘未然又為哪般?麥子芊一邊搖頭后退一邊矢口否認:“沒有,沒有!我們只是單純的朋友,最單純、最單純的那種!”

所有人都屏聲斂氣,注視著這場還沒有搞清劇情、力量懸殊的戰(zhàn)爭。

“撒謊!你們來來往往,親密無間,許多人都看得見!”

“那只是碰巧,都在那個時間點家教,而且兩家離得近,真的,我可以發(fā)誓!”麥子芊不知道是什么樣的謠言越過圍墻,又穿過什么樣的嘴臉,曲折蜿蜒滾到了鐘未然的耳朵里。

“哦,我才聽明白,你們說的是那個挺招人煩、麥子極力想擺脫的人吧?原來他叫張博文啊!”同桌急中生智,試著為麥子芊解圍。

“誰說他招人煩?不管是真是假,以后離他遠點!他是我老鄉(xiāng),本姑娘兩年前就喜歡他,只是他一直專心備研,我不愿打擾,如果有人想趁虛而入我絕不輕饒!”說完鐘未然爬到了床上繼續(xù)筑造她的“愛情工程”,在這個獨生子女被嬌慣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時代,能夠親自動手織一條圍巾,本身就是一件標新立異迎難而上的壯舉,而要在白色圍巾的一端塑造一朵盛開的紅色玫瑰花更是不可想象的事,可是鐘未然的執(zhí)著不可理喻,織了拆,拆了織,那一小片的白線都泛黃了她依然決心不改。

麥子芊像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劫難一樣驚魂未定地望著同桌,眼睛里滿是感激之情,從此對鐘未然更加忌憚。

可是麥子芊沒有躲過張博文的視線,周五中午他直接端著蓋澆飯坐在了麥子芊的斜對面,因為一桌有四個位子,萬樹開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坐到了麥子芊旁邊。

“這是干嘛呀?龍門陣還是鴻門宴?”同桌看看這個瞅瞅那個,保持高度警惕。

張博文非常紳士地向她點點頭說了聲對不起,然后轉(zhuǎn)向麥子芊問:“昨天怎么沒去?生病了還是有事?”

萬樹開一言不發(fā),手指向上扶一下眼鏡,看一眼張博文再盯一下麥子芊。

“我昨天有事改成了今天。”麥子芊的眼神恍惚不定。

“哦。”似乎得到了心滿意足的答案,張博文端著盤子離開了。

萬樹開則指著麥子芊的鼻子說:“完了,你被盯上了,得想辦法幫你甩掉尾巴。”

“不用!不用!”一想到鐘未然的雷霆震怒說不定正是他的一手導演,麥子芊慌忙澄清:“你聽到了,我已經(jīng)改了時間,不和他同路了,再無瓜葛,你可不要無事生非,會令我萬劫不復的!”

萬樹開望著她可憐兮兮的樣子,爽快地說:“看他的表現(xiàn)再說。”

令麥子芊沒有想到的是,等她上完課來到樓下時,張博文正在自行車旁等候。看來萬樹開所言不虛,他或許真的另有所圖。

“你怎么在這兒?”麥子芊先喜后憂,愁上心頭。

“你這么晚回去不安全。”聲音厚重,語氣堅定。

“沒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習慣了,路不長,我也不害怕。”麥子芊言不由衷。

“害不害怕與安不安全是兩碼事!”張博文的執(zhí)著令她啞口無言。

“這樣吧,今天周五校門關(guān)得晚,咱們找個地方聊聊?”經(jīng)過激烈的思想斗爭,還是鐘未然占了上風,麥子芊決定開誠布公說個清楚,做個了斷,然后各走各路,兩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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