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立時魏索便發現，自己居然一絲巫力都提不起來了。隨即手上的捆妖索無風自動，居然絲毫不聽魏索的命令，瞬間就將他捆成了粽子。

“妖道！你……你是誰？”魏索看著眼前這個樣貌標志得過分，卻怎么也感覺沒什么特點的青衫道士，眼神中透出一絲恐懼。

一方面自己居然這么輕易被制住，另一方面，魏索又不由有些擔心，這青衫道士來了這么久，蘇晴那邊也沒動靜，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不想露了行跡后，陸溟根本不答他，只笑瞇瞇地看著他：“我是誰不重要，關鍵是這位小哥，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妖道休……休要從我口中得到……得到……答案來，我魏索雖然不是……什么，什么……好漢，可是……”

說著魏索的嘴便被一塊破布堵上了。

“點真背，是個結巴。”

陸溟有些無語，看他演了那么久的自X戲，下意識以為對方是個特型演員，至少臺詞功底還挺過關來著，沒想到在干那事之外，這嘴皮子居然不利索到這種程度。

這下麻煩了，光是第一步問話估計都會非常考驗他的耐性。這還好說，畢竟問話的手段有很多種，他的幻術也可以用于此。偏偏這還在他的計劃中，這是他接下來需要假扮的那個人。

可如果用幻術模擬這個人的氣息潛入望鄉，必不可少要接觸這個人擁有的那些社會關系，想要不被識破，就得花心思模仿這家伙的一言一行。

但這家伙不僅人夠奇葩，有著自X的詭異癖好，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老實說，陸溟很難想象自己依靠這一身份打入望鄉煉氣界內部，并四處打聽消息。

一個結結巴巴的人四處打探敏感的消息，效率夠低不說，可是怎么看怎么可疑。

想到這里，陸溟就有些頭疼。

最讓人不能忍的是，那邊竹影還火上澆油道：“所以這就是你的計劃？扮作一個望鄉的低階煉氣士，然后潛入望鄉內部？先前在船上我就想說，這計劃可真夠遜的。”

不過到底知道是自己疏忽，陸溟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不會強自嘴硬到要去辯駁些什么。

他也不是什么愣頭青了，誰還沒有個犯錯的時候，關鍵還在于從錯誤中吸取經驗。

緊接著陸溟便開始復盤自己的計劃。

當初他通過天女教卜算的消息，知道這望鄉雖然與世隔絕，但卻并非不毛之地，主要還是以人類社會為主，預計自己的任務也是和人類打交道，所以最好還是以人類身份潛入。

考慮到望鄉與世隔絕，如果不是依靠天女教重寶的指引，陸溟決計找不到這個地方，而且這里正統煉氣士很難修行，島內人排外的可能性相當高，因此陸溟就沒有考慮過扮演落難外鄉人的想法。

那就只有李代桃僵這一條路了。

要么找個普通凡人，要么找個煉氣士。

而無論是調查這所謂妖異，還是尋找天女應身，亦或是解決陸溟的修煉困境，顯然都需要足夠的消息渠道，這可并非普通凡人所能輕松接觸的，所以陸溟選擇了扮演一個煉氣士。

但高階煉氣士太容易被關注，李代桃僵容易留下破綻，且能力所限，陸溟也扮不了高深的修為，低階一些的煉氣士顯然才是更好的選擇。

而因為望鄉島內情況陌生，與其我去就山，不如山來就我，所以陸溟選擇了幻化成魚龍，小心試探了許久，才在迷津渡假裝被困，以此吸引低級煉氣士。

當然，也有可能遇見些高階煉氣士，但迷津渡又不是真困住他了，他打不過還不會跑嗎，他對自己的幻術還是有自信的。

嗯，這些都沒問題。

只是陸溟千算萬算，唯一沒考慮到的是，對自己幻術能力太過自信，以至于忽略了角色扮演本身是否能成功的問題，萬萬沒想到引來的人是這個挫樣，一點都不符合潛伏打探需求。

偏偏現在已經有了目擊者，想換個人扮演也免不了露出破綻，除非……

那邊還有個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扮演，于是直接迷暈了的女人？

或者扮成女人？

陸溟一個激靈，猛地搖搖頭，安慰自己絕不是拘泥于性別之見，只是一來眼前這個結巴的家伙已經看見了他，事后處理麻煩，二來扮演女人之事他真的不擅長，這也不是一個好選擇。

嗯，就是這樣。

如果讓他重新來過，應該再謹慎一些的，至少要觀察一番被吸引來的煉氣士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然后再露面才對，還是大意了。

好在也不是不能補救。

皺眉思索了一會，陸溟便想出一個可行性不錯的方案。

…………

片刻之后，中天明月高懸。

陸溟站在魏索面前，將他嘴上的破布拔出，然后認真看著他說道：

“現在，我問，你答。”

然后甫一對上陸溟的雙眼，魏索的神情便忽然就迷離起來。

陸溟這個法術叫做惑心，通過將一只幼年蜃妖的舌改造在自己身上，可以通過問話，窺探別人的記憶。

當然，不可能是全部記憶，幻想作品里隨隨便便搜魂的法術在這個世界并不適用。人本就是記憶塑造，無論你本心再堅定，在另一個人一生的記憶灌輸下，你是否還是自己都是一個問題。

所以陸溟只能通過問話將相關記憶從魏索心里引出，然后將其如幻燈片般映入自己腦海，有些類似于前世的催眠術，無非更清晰一些而已。

只是隨著問題不斷提出，陸溟的神情也越發古怪起來。

到了最后，繞是陸溟自認見多識廣，也忍不住罵了一句：

“我怎么就遇見了這么個鳥人？”

來，試著挑一段記憶簡述一下。

…………

如果不是真的喜歡，又怎會……

我至今都還記得，數月之前，我逃離同輩巫師的嘲笑，獨自逃到海岸線上哭泣，哭夠了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偏離了平時的路線，正想原路返回時，向海邊一座涼亭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就是萬年。

那是一個再如何贊美也不過的姑娘，有著明媚的容顏，纖細的腰肢，以及一雙代表美好的晶瑩雙眼。她正巧笑倩兮地倚在欄桿上，笑盈盈地望著我，也不知是望著我，還是我身后的海浪，或許都有。

人景相融，多么詩意的一幕。

梳洗罷，獨倚望海潮。

我第一反應就是這首歪詩。

她叫蘇晴。

正如我看見她的那一刻，陰郁的天空，陡然就放了晴。

稚柳蘇晴，故溪歇雨，多么美好的意境。

當她假裝驚訝地和我打招呼時，我的心是畏縮的，還不能適應這樣美貌的姑娘居然對向來受盡白眼的我如此和善。

當她夸我學識淵博時，我的心是美麗的，萬萬沒想到平常只會被罵成書呆子的我也能受到如此夸獎。

她說她是星巫的姬妾，可是我知道，星巫雖然修為高深，權重一方，卻濫于聲色，頗為粗鄙，想來一定欣賞不了這樣詩意的姑娘。

果然她說星巫和她很少見面，我立時心里便知，雖然蘇晴身體依然略有不潔，可內心卻純如嬰兒，毫無瑕疵。

后來她說她繾綣日長，寂寞空虛，好在得到我安慰。

后來她又說她修為進展緩慢，多虧我靈石相贈。

后來她還說她與我緣分不淺，同樣向往自由，向往明天，向往森林的郁蔥，向往大海的碧色，正如她的裙，我的冠。

最后她說到，姬妾終究不是正道，所以在我鼓勵下，終于下定決心，想要在巫神祭典上得到鏡巫賞識，由此擺脫星巫的束縛，到時候就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我毫不懷疑這個所謂的喜歡的人就是自己，畢竟這樣詩意的人，除了我，又有誰能真切地欣賞呢？

現在，只需再等兩個月，就可以看見那一天了。

我似乎已經看見了美好的明天。

………

“竟然是個大舔狗？還是個文青的舔狗？舔的是個綠茶人妻？”

陸溟嘴角抽搐，怔了好半晌，才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也好，這種身份也算不容易被人注目……吧……”

那邊竹影見他問完話后，只是下了禁制弄暈魏索，于是便多了句嘴：“你不準備殺他？”

陸溟搖搖頭，他殺性沒那么重，沒必要牽連無辜的人，而且看這舔狗也蠻可憐的，要他動手都有些不好意思，更何況作為保險，以后遇見了什么疑問，也可以隨時拷問一下。

竹影不屑道：“都快死了還這么迂腐，婦人之仁。”

陸溟笑笑。

片刻之后，將捆成粽子的魏索裝入天女教為此行專門賜予的特制縮影囊，陸溟用從魏索身上取下的毛發、血液等等再次舉行了魚龍變的儀式，搖身一變已是先前魏索的模樣。

然后在石林中繞了幾步，他走到了那個叫做蘇晴的女人面前。

現在，是該他表演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