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心中一怔。他從未想過，自己心中溫柔如水的關關，竟也會有如此豪氣的一面。

說實話，他能料想得到倘或自己出了意外，關關可能會烈性地隨自己而去，卻萬萬沒有想到，她竟還有拿起武器，與自己一起并肩戰斗的勇氣！

“這，是你新編的曲子？”

風流被觸動之余，覺得這并不想是關關一貫的風格。

關關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道:“我哪里作得出如此豪邁的曲風？這曲子，原是襄夫人唱的。”

這原也沒有什么可隱瞞的。

風流臉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感嘆道:“襄夫人，果然非尋常女子。”

“那是自然，我璃兒嫂子可是這天底下最優秀、最出色的女子！”沈一一一臉的驕傲和崇拜，那模樣，似乎比夸了她自己還要開心。

“初聽襄夫人唱這首曲子，我也很是震撼。我雖然沒有襄夫人那樣好的武藝，但我同樣有與大人生死與共的決心！大人放心，我不會留在這里拖你們的后腿，讓大人還要分心照顧我，我會乖乖待在景陽宮內，靜靜地等待結果。如果不幸是最糟糕的那一種，我不會自盡，我會拿起武器與叛軍拼殺！當然，我知道自己不會武功，也許我一個人也殺不了，但我一定只會死在敵人的刀劍下，死在進攻的路上！如此，也便算是與大人，殊途同歸了吧！”

關關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并沒有鬧著要跟風流一起守在景陽宮外抗敵，因為她知道以自己的身手，非但幫不上任何忙，反而會成為風流的累贅。但是，她依然會用自己的方式與風流“并肩戰斗”。

風流與關關，可謂“郎有情，妾有意”。他們相互之間其實都明白對方的心意，只不過誰都沒有捅破這最后一層窗戶紙，一直以主人和歌姬的身份相處著。

在關關心里，她的身份始終是配不上風流的，即便喜歡風流，她也愛得小心翼翼，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逾矩。她從不敢奢望此生能夠與風流成為夫妻，只要能一直像現在這樣相處下去，她便覺得心滿意足了。

今生，她注定是配不上風流了，但在死前，她卻希望能夠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搏一回，只求自己與他之間的差距能夠稍稍縮短一些。

便是無法死于同時同地，無法葬在一起，至少，他們都是死于與叛軍的戰斗中。

戰死沙場的都是英雄。關關不敢妄想自己也成為英雄，但她絕不會容許自己當個逃兵，聽了璃夢的話，也不會再選擇懦弱地自盡。她覺得，只有敢于拿起武器與敵人拼殺的女子，才能夠配得上風流這般的人物。不論結果如何，起碼你要有戰斗的勇氣！

看著關關堅定的目光，感受到她話中暗含的死志，風流心頭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想要暗中送她逃離京城的話到了嘴邊，終究是沒能說出口。

面對這樣的關關，他如何能夠說出讓她當“逃兵”的話？那樣只會讓關關覺得自己看不起她，也會拉低自己在關關心目中的英雄形象。

更何況，他知道，關關不會走的。即便自己將她弄暈，命人強行帶走，待關關清醒過來之后，她還是會選擇自絕，追隨自己而去。

不是風流自作多情，而是他們之間早已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往往只需要一個眼神，便能洞悉對方心中的想法。

被關關那番話震撼到的，不止是風流。他身邊守著景陽宮的那些禁軍們，看向關關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欽佩。

能得風流大人青眼的女子，果然非同凡響，雖然看似柔弱，嬌俏的身體里卻蘊藏著莫大的勇氣。

不止是風流和禁軍，關關的這番話，更是說到了沈一一的心坎兒里。

愛而不得，在這一點上，沈一一可謂是與關關極其相似。所不同的是，風流心里也是有關關的，可是驍果的心里，卻住著另外一個女人，盡管那個女人是他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的。

若驍果心里的那個女人是其他任何一個人，沈一一作為當今陛下唯一的表妹，也是最疼愛的親人，便是拼著落得個嬌縱任性、恃寵而驕的名聲也定要努力為自己爭取一番。她相信，“水滴石穿”，驍果總有一天會看到自己的付出，明白自己的心意，總有一天會被自己打動。

然而偏偏，驍果喜歡的女人是璃夢，那個驚才絕艷的女子。雖然她已經是謹懷的女人了，可是沈一一知道，想要讓這道身影從驍果的記憶中一點一點地淡化，直至最后被抹去，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自己同樣作為一名女子，都對璃夢青睞有加，更何況驍果身為男子。

與璃夢相比，其實沈一一是有些自卑的。在她看來，自己處處都比不上璃夢。沒有璃夢長得漂亮，沒她那么多才多藝，沒她聰明，又不像她一樣會武功，不如她遇事冷靜有決斷……

若是一條一條比下來，沈一一覺得自己必然是一敗涂地。驍果的心中住著那樣一位優秀的女子，自己又如何奢望能夠在他心里占據一席之地？

在沈一一的心里，即便身為當今陛下的表妹，自己這個民間長大的郡主，終究是配不上驍果的。甚至在沈一一看來，當今天下除了璃夢，沒人能夠配得上驍果。可惜，璃夢已然成為了自己的嫂子，否則，若驍果真要與璃夢在一起，她也是會祝福他們的。

興許自己此生，注定是與驍果有緣無分了，但方才關關的話，顯然給了她啟發。幾乎是一瞬間，沈一一在心底做出了與關關同樣的決定。

生前配不上他，那么至少在臨死前，得做一件值得讓他高看自己一眼的事情，哪怕他根本不會知曉。

這，也算是沈一一對自己的一個交代，至少自己已經努力過了。

心里如是打算著，沈一一的眸光也逐漸變得明亮起來，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寶劍，在心底對自己立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