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詩意吞下了自己的虛空蠱蟲,整個負鳩山有一大半的人都看不見她的真身,她尾隨采辦婆婆自由自在的通過山門下了太乙道,直奔凡塵而去。曹紫星雖然無奈,不過這所有弟子當中,確實只有喬詩意天分最好,才十六歲年紀就將蠱蟲控制的得心應手,山上諸多師兄都不是她的對手,更不用說訓誡房那些只憑武功做事的僵化素人了。
“詩意這樣下山終究是不好!”負鳩山洞主訾堯在山主面前明顯一副抱怨的口氣。
“放心吧,就她那古靈精怪的樣子,沒有她的虧吃的,況且我負鳩山的弟子能讓別人欺負了么?”曹紫星對這個女徒弟甚是偏愛,說起來都是眼冒金光,完全忽略了面前兩個人談的重點。
“師兄,作為山主的首席女弟子她這樣下山我們考慮更多的難道不應該是她違背師門規定對負鳩山門人使用蠱術這件事情么?”訾堯一口氣說完不帶換氣兒的,今天不辯出一個結果怕是會一世糾結于此。
“她自有自己的孽緣要去償還,早晚都要下山的。”
“山主師伯,師妹就這樣跑下山,若傳出去難免會被人笑話。”子巖是訾堯的義子,負鳩山年輕一代中的翹楚,為人剛直忠于師門且知變通,并不是一般的奉承迂腐之輩,“師伯,這樣吧,由我親自下山將小師妹帶回來罰入念慈關半月怎樣?”
“這個主意甚好,那丫頭聽頌山師傅念半個月的經,估計再也不敢這樣胡作非為了。”訾堯對徒弟的這個建議甚是稱道。
念慈關是負鳩山最獨特的一大景觀:負鳩山每隔十年會封一位念力極強的山人為頌山師傅坐于念慈關中不停吟誦有關負鳩山山史的經文,以紀念這座圣山數千年來的劍風血雨,從而告知弟子們今日的山名都是先者們用鮮血鋪成的。誦經者這期間不吃不喝,一年后成功出關才可以成為四大護使者其中之一。一般山人做錯事情但沒有造成人員傷亡或財產傷害時都會被罰聽頌山師傅誦經半日或一日,因頌山師傅念力極強,聽經者稍有不慎就會被師傅帶入經文中經歷虛幻世界的九死一生,更有調皮且念力極弱者在虛幻世界會被之前山主們的靈魂一頓胖揍。聽一日誦經下來的人基本都是要被現實和虛幻折磨十天甚至更久。
“半月?半月你干脆殺了她好了,你們難道不知道這丫頭神志有問題么?”
“師伯,師妹什么時候神志有問題了,我看師妹是把我們神志搞到有問題才是。依我看現在趁她沒跑遠,詩遠又不在山中,好好教育一下才行。”
“她不記得前程往事,這不算神志有問題么?你說讓她聽十日誦經,萬一元神回不來了怎么辦,瘋了怎么辦,癡了怎么辦?到時候你把自己變成詩意去還給詩遠徒兒?”
“哎,師伯?”子巖還想說點什么,可是想想師伯說的是個理由啊,“那您說怎么辦?”
“三天,三天最多了,到時候看情況盡早結束懲罰。”曹紫星算是下了決斷。
“詩意就是被你寵壞的。”訾堯對師兄的不公平雖然不忿但是卻毫無辦法,誰讓人家比自己大一洞的,這一洞有十窟,自己什么時候才能修煉的完吶。
“你們不寵?三百年來山上才來這么一個女娃子,長得又好看,你們一個個的寵的比我還兇。”曹紫星抓到話柄,氣呼呼的甩甩袖子邊走邊嘀咕,“還說我,山上我是唯一一個狠的下心懲罰她的人了。”
“你們在這兒說懲罰懲罰的,那被懲罰的人此刻早已跑遠啦。”
“師傅,徒兒這就下山去追。”子巖剛才故意說半月,且讓師伯心疼,才好將懲罰天數減到最低的,師伯果然好預料。
匆匆別過兩個老小兒,子巖的心思早已隨著詩意飛到了外面的大千世界。
“哼!”
“哼!”
兩個老人家加起來快兩千歲了,也吵了數千年,這時候還是互不相讓,誰也不服誰,各自轉過身憤憤不平。
曹紫星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兩百年前的一個故事。
“不知詩意此番下山又是怎樣的造化?”
“誰知道呢?暗海之上終究殺孽太多,只怕苦了詩意這孩兒了。”訾堯竟也一反常態,流露出少有的悲天憫人的情懷。
“我們終究不得不遵從女媧娘娘的囑咐,送她去到暗海。”曹紫星說完默默的走下臺階,這一段路他卻走了兩百年,今日終于走到了頭。
“主人,西鳳鳥已在銀獅附近殺了宮燕燕。”
“好,好,好。”暗黑的角落有一人背對著一堆烈火,黑色披風的兩肩銀色尖銳利角高高聳起,一頭銀色的披發兩邊用一金色蛇狀簪子勾起,其余直散至腰帶下緣,這個看著詭異且堅定的背影,對著面前回復的死士一連說了三個好,“我倒要看看這回曹老兒要如何堵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還要如何保他的徒兒,還要如何保他的負鳩山千年圣譽。”
“可是主人,西鳳鳥該如何處理。”
“天下之大,那些所謂的名山正派數百年不問世事,他們怎么會知道這西鳳鳥已被我成功帶入中土,更不用說那些凡夫俗子了,他們看到的只有銀獅才是傷人的怪物。”
“主人,那宮燕燕畢竟是宮玦的女兒,她萬一......”
“哼,宮燕燕?”角落里的黑影冷哼了一聲,隨機話鋒一轉,“糊涂東西,我們不讓她查到西鳳鳥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么?我倒要看看宮玦和曹紫星這筆賬要怎么算?”
“手下明白!”死士悄然退下,暗黑的房間變得更暗了,仿佛世界混沌初期的噩夢,時有怪物、時有磷火。
“曹紫星,今生不毀你負鳩山,我枉茍且偷生數千年。”暗黑的人慢慢轉過身來,面容清秀蒼白,棱角分明,眼神透著些許綠光,堅定而兇惡,似乎閃著鬼火計算人心,也許是噬人血的原因,他的相貌看上去要比曹紫星年輕了數百歲,他的背后印著一個大大的“青”字,墻上隱隱跳動的影子明明白白的在告訴看得見的所有眼睛,那分明是一只青眼花狐啊。
天氣晴好,經過三個月的調養,奚瑤終于恢復了元氣。三個月,熬過凜冽的寒冬,奚瑤的朝氣跟著春天一起發了芽。
“辭靖哥哥,帶我出去走走吧,我真的快悶死了。”全府上下奚瑤現在只能求助這個外人了,奚老爺從西枯山回來之后大發雷霆,不許府中任何人再透露一絲和喬詩遠有關的消息,當然也包括銀獅,而且還把她禁足家中。
覃辭靖是外人,且于奚瑤有數次救命之恩,奚老爺對他還是相當客氣的,所以奚瑤才求助于他。
“不行,你想氣死你爹么?”辭靖的拒絕是意料之中的。
大不了多求幾次嘍。
“就是就是,你知道,老爺上次為你受傷的事情,心疼的幾天吃不下飯,犯了病,差點就一命嗚呼了。”
“全府就只有你敢說這種老爺死不死的喪氣話!”水蓮這個沒腦子的毛病,真的,什么時候能改改?奚瑤無奈的嘆口氣轉身對著天空長吁短嘆。
“哎,算了,你也別指望出去了,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你會講故事?”
“小時候和師傅到處游醫,聽到不少上古故事。”
“好,這些神啊怪啊的我最愛聽了。”奚瑤的兩眼放光,總算找回了神采。
“現在的負鳩山,也就是當初奚老爺托付喬家兄妹的負鳩山,你們知道么,曾經在數千年前為一只青眼花狐所有,青眼花狐在其中不自覺的吸了天山之氣,成大地之脈,既然練成了一山之主,附近洞窟中的靈獸們都俯首于其腳下。那時候的花狐真是風光啊,天地之間只有他一只獸類練成了山主。花狐獨享著天地的寵愛,漸漸他開始目中無人,他認為一切低等動物都是最末流無用的生命,他們既不能對修煉產生貢獻,也不能自我修煉,要他們何用。他最初開始偷偷誅殺周邊的小動物,然后慢慢開始到大型走獸,甚至開始誅殺周邊部落的凡人。百年不到,他的山脈既然只剩下了他和幾窟洞主。餓了就飲天地脈氣,困了就吸大地精華,這只狐貍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天地最初最好的精華......”
“這只狐貍真是幸運啊!”水蓮對于不勞而獲的生活還是充滿向往的。
“可是他的窟主們漸漸開始受不了他的專政蠻橫,終于有一天有一只老虎跑到女媧娘娘面前告了狀,女媧娘娘派出了自己的人類部下——泰,將花狐家族趕出了精華之地,花狐一脈為自己的殘暴付出了代價,但是這場大戰雙方各自傷亡慘重,女媧娘娘就將這座負鳩山獎給了泰,讓他調養修煉,為附近的部落回復元氣,又過了數千年負鳩山才成了今天的樣子。”
“怪不得負鳩山招庸人弟子呢,原來是遵了女媧娘娘的囑咐。”奚瑤仿佛恍然大悟,“那花狐呢?”
“不知道,但是畢竟負鳩山主都換了三任了,那花狐也許反思后已入輪回了吧。”
“說的跟真的一樣,這些所謂的名山大川就喜歡用這些玄而又玄的上古故事來騙人。”奚瑤顯然還是抱著懷疑態度。
“你就當他是真的,那多有意思。”
“恩,也是,不過負鳩山下來的上古神仙的徒弟喬詩遠居然不知道西鳳鳥不是很奇怪么,這對得起那些為負鳩山浴血奮戰的泰們么?”水蓮又徹徹底底的炫耀了一下腦子。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被水蓮堵得一腦門子汗的覃辭靖,奚瑤狂笑不止。
“瑤兒也說了,那是南洋之境的異鳥,且在南洋之境從不傷人,他一時想不到又有什么奇怪,再說他也并非真的不知道。”覃辭靖負氣的丟下一句話甩臉走人了。
“快快快,跟上,辭靖哥哥生氣了。”奚瑤和水蓮兩個人躡手躡腳的跟上了覃辭靖的步伐。
“你們兩個丫頭。”冷不防覃辭靖一個轉身,水蓮飛快地抱起奚瑤飛起一人多高,覃辭靖見狀也嬉笑著飛身追上去,只是苦了水蓮,“小姐,你最近好像補的有點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回答她的是靈動如百靈一般的笑聲
奚家二老看著他們打打鬧鬧,要是歲月一如此刻,那該多好。當年冒險生下瑤兒,終究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