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被氣暈的經歷之后,浮珠為了能平心靜氣地養傷決定不再同牛魔說話。牛魔出現的時候她就合上葉子裝作睡覺,牛魔不在的時候,只是呆在窗欞上的花盆里看著這座牛頭山。牛頭山不像百花山高聳入云一山有四季,只是大洲西南角落的一座荒得極丑的小山,無花無果,無枝無葉。只有遍地從生的草茬被日光照射成深淺不一的黃,汲取著大地的最后一點營養對抗死亡。牛頭山上的妖大多修為不高,出不了牛頭山周圍的魔棘林,只能圍著這片枯黃的草皮啃來啃去。要不了多久,他們就只能啃土了。這樣的土地會孕育出魔物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有鳥兒落在窗欞上。她托鳥兒給春神大人捎信求救。但此處的鳥兒是只十分高冷的鳥兒,不管她如何聲淚俱下地說得口舌生煙,它依舊無動于衷地發呆,定定地看著前方一動不動,似乎對這地獄似的人間的一切都漠不關心似的。鳥兒一句都沒聽進去,進屋的牛魔倒是聽了個半耳朵:“雜草原來你還會說話啊?我還以為摘你花的時候把你嘴巴一起摘掉了讓你變啞巴花了。”
浮珠蜷了葉子又要裝睡。
“你要是敢睡,我就拿水潑你。”牛魔威脅。
潑啊,她又不是泥做的,一潑還能散了不成。想到這里,她蜷得更有底氣了。
牛魔也說道做到,一勺水劈頭蓋臉地就淋了下去。這水沒什么關系,關鍵是帶味道,刺鼻的,騷味!饒是她抄過三百遍《草木心經》依舊按耐不住心中想要罵人的沖動的騷臭味!浮珠渾身氣得葉子都伸直了,“你澆的什么?”浮珠直接從花盆里跳了出來,化了人形墊著腳尖拽著牛魔的衣領大聲質問。
牛魔面色十分冷靜,“不知你有沒有聽過一種叫‘童子尿’的東西……”
“死變態,我要殺了你——”聲如雷震。鳥兒木訥的耳朵終于接受到了這個尖銳的信號,忙不達跌地揮動翅膀飛了出去。
手腕忽地被一把抓住,牛魔把她的爪子扯離自己衣領,控制在自己手里,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你殺得了嗎?”
自然是殺不了的。浮珠別過頭看地面,把頭頂留給牛魔:“殺不了說說也不行嗎?”
牛魔彎下腰對上浮珠的視線,順勢拉著她的手腕也放了下來握著,“喂,能不能別老想著殺我了。本大爺是掐了你一朵花,可我不也冒著牛頭山外的大風大雨替你去找靈壤了嗎?還有這水,這可是我特意找猴子要的瓊漿玉液,雖然放久了有點變了味,可功效還是沒變的。你如今恢復得這樣快,變人形都沒大問題了,能不能把之前的事抵消一點?”
不是說是童子尿么?她堂堂一個花仙竟然被一頭牛給耍了?
浮珠一直知道這頭牛腦子比尋常的牛腦子聰明,卻不知道牛也會與人討價還價。百花山上的她也算是個大度成熟的花仙子,姐妹們打鬧的時候斷胳膊斷腿都是常有的事,反正過幾天就長出來了,她從未因此記恨過誰。只是痛得太深刻原諒會變得很難。“不能。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別人就原諒你了,世上哪有這么容易的的事?那朵花上有我五百年修為,五百年吶,我大半輩子的時間。現在的我連百花山腳的一只螞蚱都不如,被人知道了肯定會笑話我。”
“放心,你比螞蚱漂亮。誰要是敢笑話你,本大爺一腳踩死他替你報仇。”魔頭就是魔頭,什么時候都能開得出玩笑來,虧得她剛剛還覺得他也不是那么不能原諒的,她還是太善良了。
“誰要是死在你腳下,八成是被你的腳氣給熏死的。”浮珠輕聲嘀咕,余光躲開牛魔的視線瞟向縹緲的雨霧。從牛魔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變回蘭草的模樣邁動白白胖胖的草根站到雨幕里接受洗禮,想要沖掉自己身上那股酸臭的味道。
牛魔跟上一把將她塞回花盆里,浮珠剛要發作,牛魔捧著花盆站到了雨中。
浮珠斟酌著用語:“你干嘛跟我一起淋雨啊?把我放地上就好了。”
“本大爺洗腳不行嗎?你這么笨手笨腳的被那些家伙一腳踩扁了怎么辦。”
多年不見雨的牛頭山十分地激動。只見一群牛妖現出原形在雨里發了瘋似的一邊搖頭晃腦撞在一起,一邊瘋狂甩蹄子。整個牛頭山都回蕩著歡呼的哞聲。
兩人注視著眾人的歡騰,任由雨水滴在牛魔新月的角上,滴在浮珠修長的草葉上,最后落在同一片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