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夕在進入鼠妖的巢穴結界時就發現了這個結界十分堅固，甚至比她造的光牢還要牢固。變成魂魄之后不僅能感受到靈力的存在，還能感受到妖力。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將巢穴結界的妖力轉化為她的靈力，沒想到居然成功把鼠妖的巢穴結界變成她的結界了。

現在，她只需要將封印施加在那個提取出來的的結界球上，結界巢穴里的鼠妖就都會被封印了。這次，她可不會手軟了。

今日的曲寧河頗不寧靜，在這月黑風高之時一浪蓋過一浪，卷起陣一陣的腥臭味。寧夕沒有嗅覺，對此毫無察覺，專心地向結界球輸送著靈力。

“喂！小心！”

河水里竄出一個巨大的長條形黑影，貓妖辨認出了這股妖力的味道，是蛇妖陶冥，陶冶的手下的第一走狗。

寧夕只看到黑影晃過，并未察覺那是什么，回過神來只看到空中的結界球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紫色的大蛇，那蛇的身體有半個曲寧河寬，蛇身還在往下嘩啦啦地滴著水。

紫色的大蛇看回頭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看遠處，化出白色的翅膀飛走了。

“你咋不去追啊？”貓妖現在只想趕緊支開她，然后找機會溜出去。要是她追上去的話，陶冥總能多拖她一會吧。

寧夕搖搖頭，“不追了，你的事要緊些。”

靠！這女人還真是不愿意放過他，得饒人處且饒人懂不懂啊？

寧夕靠近了貓妖，并不是封印的手勢，包圍他的光芒宛如螢火蟲受到驚嚇一下慕地散作漫天星光。就在他驚訝的眼神中，一股溫和的力量注入了他的身體，將他腰上那尖銳的疼痛一一撫平了。

原來，是要給他療傷。

“你……”貓妖正想開口說點什么，寧夕的身形淡得幾乎看不見，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艱難地抬了抬眼皮，身體被吸進了白瓷瓶子里。

貓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雀羅欠扁的聲音由遠及近，“呦，誰這么好已經替我拔了你的指甲蓋了？我可得好好謝謝他。”

他就說怎么陶冥轉頭就走，原來是感應到雀羅了。

“鼠妖和螣蛇窟聯手了。”鼠妖這次的準備如此具有針對性，螣蛇窟想必在中間出了不少力。他保養了三年百年的爪子，就這么被卡斷了，真是想想都恨得牙癢。

雀羅收起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怪不得你會吃虧。”

“陶冥一直躲在這條河里，應該是打算和鼠妖一起聯手救出被寧夕封印的陶冶。方才陶冥劫走了鼠妖，只怕之后鼠妖會更難找了。”

“你就讓陶冥那么完好無損地回去了？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啊。”雀羅有些不可思議。

“去你的。老子差點交代了好吧。我受了點傷這蠢女人就把我關在光牢里，老子差點嚇壞了。”

雀羅知道貓妖對牢籠有些陰影，特別討厭被關起來，忍住笑也沒打擊貓妖，轉而詢問起貓妖的傷勢，“你的傷如何了，要不隨我回朱雀門，找白鳳給你治治？”妖對疼痛的忍耐力高于人族，大多數妖的修煉都以提高攻擊力為主的，妖平時受傷了只要不傷及要害，大多都選擇就讓傷口維持原狀，反正也不影響平時生活。修為越高，忍耐力也越高，那些傷到了最后就根本不值一提了。所以，妖族很少有修習醫術的。朱雀門的白鳳，正是妖界中少有的修習醫術的妖。

貓妖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上的白瓷瓶子，若有所思地說：“不用了。我已經好了。”倒是寧夕方才那樣子，像是風一吹就要散了似的，看起來糟糕得很。一想到剛剛自己在心里罵她的那些話，臉上一陣火熱，有點不好意思。

“你不要冤枉我……”他想起她曾經對他這樣說。

不會了。他這么想著。

貓妖這副樣子落入雀羅的眼中，雀羅像看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一樣別過頭去。這只貓真的發春了，單身幾百年的貓一發起春來真可怕，對著個瓶子也能想入非非。

在回妖界的路上這些天，寧夕一直沒有現身。雀羅思前想后覺得有些不對勁。為什么寧夕要用光牢困住貓妖，真的是為了保護貓妖嗎？但明明她和貓妖聯手的勝算更大啊。如果她失手了，那被困在光牢里的貓妖不是只能任人宰割嗎？寧夕明明封印過陶冶，以陶冶那個睚眥必報的性格，怎會不找她復仇？是不是原本她與陶冶就是一伙的，故意接近貓妖的呢？

寧夕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里是白茫茫的一片。她邁步，有布靴子踩在水面上的聲音。白霧中有一個亭亭玉立的背影，走近了才看到女子齊腰的長發竟然是白色的，與她那素白的一身渾然一體。

女子不說話，只是背對著她。寧夕看著她，無法再向前靠近一步，只能沉默地注視著她的背影，疑惑叢生。

“嗒——嗒嗒”，是水滴落入河里的聲音。那水滴顯然來自于她自己她在流淚。鬼也會流淚，真是奇怪。她仔細一想，最近發生在她身上的奇怪的事并不少。她的靈力似乎也漸漸適應了她鬼魂的狀態，恢復了巫術的使用。又比如她是一個鬼，竟然會做夢。

淚并未停下。寧夕承受著那份不屬于自己的悲傷，靜默地流淚。即便是她還活著的時候，也未曾有過這樣難過得心如刀絞的感覺。活著的時候，她體會到的最難過的詞，也不過一個“悲涼”。

這樣也挺好的。她參加過很多人的葬禮，卻因為幫助治理領國鼠疫未能參加父親的葬禮。在世人面前出現時，她總以白紗遮面，沒有為誰哭過孝，即便是皇帝去世，她也只是和師父一起為皇帝頌經。上天就是這樣公平，所以才沒有人為她哭。如今，也算是自己給自己送別了。或許，她就要去到另一個世界了，這里的一切，她不該留念，也沒有資格留念。

再見了，姐姐。

再見了，幻曦大祭司。

再見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