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太陽還飄在大河之上,新廠已經跑到大河邊。他既沒有對著大河喊叫,也沒有坐在大柳樹下發呆,只是默默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饃,埋在了大柳樹下。然后坐在樹下低聲說起話來。。。
新廠那年12歲在他們村辦小學讀四年級,學校倒是離家不遠,走路也就是十幾分鐘,不過他每天都是提前1個小時就出門了。而且每次上學前都會去廚房拿兩個饃饃和一個雞蛋。雞蛋和一個饃饃是他的早餐,另一個饃饃是他帶給朋友的。
他的朋友是一只流浪的小花狗,很小,只有一個書包那么大,應該還只是一個狗寶寶,除非它不是農村土狗的種,是城里什么珍稀品種的后代。但現在人們不管它是誰的種,一看見它就煩它,嫌棄它。因為它渾身臟兮兮的,又愛在垃圾堆里找食物,有時隔得老遠就能聞見它身上的垃圾味。
但緣分這種東西說不清楚,別人都嫌棄的東西,新廠第一次見到就喜歡上了。
新廠最喜歡狗了,但他爸媽都不讓他養,他有一段時間最大的夢想就是有一條小狗。但自從他爸喝完酒見家里沒人把家碗碟咋了個稀巴爛后,新廠不在有這個想法。
這條小花狗是不久前和新廠熟悉起來的,新廠還給它起了名字叫做小黑,因為他曾經的那條狗就叫小黑。。新廠第一次碰見它時只是順手把沒吃完的饃饃扔給了遠遠跑開的它,第二天它竟然碰見新廠時搖著尾巴不遠不近跟著新廠走了一段,一人一狗的緣分就這樣開始了。慢慢的兩個都是孤單的生命越走越近。現在每天新廠去學時,那條小狗都會在半路等著他,新廠也會在見到小狗時掏出饃饃掰成小塊放在手心一邊喂它一邊摸它的頭。然后玩著鬧著去學校,本來十幾分鐘的路程硬是能拖上半個多小時。小黑可能感受到了新廠的愛,可能是它覺得遇它到了一個愿意陪伴他一生的主人,也可能是它太想有個家了,某一天小黑竟然在半路等著新廠下學想跟著新廠回家,新廠怎么攆都攆不走,直到新廠假裝蹲在地上,假裝撿起什么,又假裝要投向小黑時,它才立馬夾起尾巴跑開,跑了一段后才停下回過頭來不解的看著新廠,小黑當時一定很困惑,為什么他也要這樣對我,是我做錯了什么嗎?。幾次過后小黑再也沒有在新廠回家的路上等過他。但還是會每天早上等他一起上學,小黑可能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好,還想再努力討好新廠,希望有一天新廠能夠回心轉意。可是它永遠不會知道不管它怎么努力怎么表現,新廠都肯定不會把它帶回家的,因為新廠不知道他爸喝醉后會干出什么事。
新廠只能把它當做最好的朋友,畢竟他也沒有別的朋友。在學校,沒人愿意和新廠玩,可能是因為……,因為……,因為……,管他呢哪怕有一萬種原因,新廠反正也不在乎,他還討厭他們呢,他們不愿和新廠做同桌,新廠就自己坐在了最后一排,反正旁邊就是教室后門方便的很,而且沒人上課打擾自己,自己還能補補覺。新廠早就學會了自己和自己玩,早就學會了和不會說話的朋友聊天,沒同學理他,他一點也不難過,新廠告訴自己,自己一點也不孤單。
班里還是有兩個小男孩,總喜歡在課間休息時來找新廠,從一開始兩人站在新廠旁邊大聲嘲笑,慢慢的發展到動手欺負新廠。新廠始終都沒有敢反抗。因為他覺得沒人會在乎他,幫助他。他只會在夜里來到老柏樹哪里像干娘求助:“干娘求你了你讓楊林和郭富權永遠在我面前消失吧,他倆總欺負我,我太討厭他們了。”
楊林真的消失了,永遠的消失了。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小黑。
一切都是那么巧合。小黑在熟悉的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竟被一團繩子纏住了身子,還能跑,只是身后拖著一截長長的紅繩子。剛下學的楊林就發現了很少白天在那條路上出現的,拖著繩子慢慢悠悠走著的小黑。他鬼使神差的想要抓住小黑。但他又追不上小黑,只有邊跑邊用腳踩小黑身后的那根紅繩子,竟然又讓他踩到了。他興奮極了,拉著小黑就向家飛快的跑。咚。。。一人一狗被車撞飛,而開車的是郭富權的爸爸,車禍發生后他嚇壞了,哆哆嗦嗦的對周圍的人說:“這孩子怎么突然沖馬路上了”。
當時正是下學時間,很多學生都目睹了車禍的發生。連新廠都在聽說發生車禍后跑去看熱鬧,只是當時他不知道死的是楊林和小黑。當他從人群里擠進去時,楊林已經被救護車拉走了,只剩下地上的一灘血和躺著血旁的小黑。新廠呆住了,顫抖了半天,當他準備上前抱起小黑時偶然在人群中聽到被撞死的是楊林,他有些暈不敢再呆在那里,怕別人從他臉上看出什么了。他急著跑開了只是不舍的回頭看了一眼,小黑身上的紅繩子像極了老柏樹樹干上的紅繩子,像極了干娘的紅頭繩。新廠回到家拿了個饃就去了大河邊。
那天晚上從河邊回來,他又繞道去大柏樹那。還是坐在大柏樹下心里默默的說:“干娘,我以前許的讓別人在我眼前消失的愿望不算了,真的不算了”。從那以后新廠就真的再也不在大柏樹面前許讓同學消失的愿望了,就算還有同學欺負他,他也沒有許過。他往家走時,雖然很難過為小黑也為楊林。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力量感奇怪的冒了出來,連走路都有力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