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的花鳥店只開著幾盞小小的LED燈，昏暗的燈光還被層層蔓蔓的吊蘭遮擋著，眼前盾旗上的日月星女像閉眼而立，店里大大小小將近三十只寵物卻沒一只發出聲響，靜的馮子凡甚至能聽見自己小心屏起來的呼吸聲。

——是進賊了？

馮子凡咳嗽了一聲，伸手握住了貓籠旁邊的一只棒球棍，這本來是他打算給貓出現意外時用的。

店里養的貓貓狗狗一點動靜沒有，馮子凡下意識就想起了偷狗的時候用的一種家伙，它能刺激貓狗難受到無力呻吟的，功率放大了對人也有一定的危害。

“你是不是在找我？”

聲音從馮子凡身后傳來，他揮起手中棒球棒朝身后狠狠揮了一下。

沉重的金屬球棍在空氣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聲，可是回饋而來的力度卻輕飄飄的，什么都沒有打到，既沒有出現鐵棍敲打身體的打擊感，也沒出現球棍被人擋下的阻隔，就像是空氣一樣。

“你是誰？小偷？”

馮子凡面向方昶，一邊向這這個穿著古怪的男人側面轉動身體，一邊活動著胳膊，平時運動不多，突然那用力揮擊給他帶來了一點肌肉充血產生的發脹感。

方昶瞥了一眼這個頭發稀薄的男人，三十歲上下，一身耐摩耐抓的牛仔衣，身上沒什么鍛煉痕跡，像霓虹武士一樣的握著棒球棍，看起來也不像是個練過這東西的。

“這是你供奉的？”方昶用下巴點了一下他身后的那面盾旗。

當他直視這面女像的時候，那種冥冥之中的象征意味便更加強烈了，但他動用手段去小心窺視的時候卻發現這只是一副普通的盾形旗，甚至可能都是什么打印店一次性打印成型的，材料上并沒有什么特殊的。

那這是因為什么？是其他自己不知道的，還是那些字母符文的原因？

“年輕人，入戶盜竊可是要被加重處罰的！”馮子凡避而不談方昶的提問，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樣才能將這件事弄過去。

這張圖！

誰都不能見！

會死人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難了？這幾年經濟下行，困難也是正常的，但是為了一點錢財吃牢飯就不好了吧？”馮子凡將舉起的棒球棍放了下來，語氣誠摯道：“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可以給你借一筆。”

“然后你出去吃頓飯，一邊找工作一邊先把這個月過去了，后面就順暢了。不然你如果現在還要盜竊的話……那可能就會構成入戶搶劫了，會更重的。”

馮子凡軟指著頭頂的攝像頭把話硬話都說了一遍。

“糾正你一個小小的錯誤，盜竊之后為了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而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的才會轉化成搶劫哦。”方昶走到貓籠面前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只好運氣的小藍短，毫不介意的將后背露給了馮子凡。

“真是神奇的東西。”方昶轉頭看向馮子凡，“這幅畫，象征著什么？孕育一切的黑暗？還是順應自然發展？”

“你！！！！”馮子凡一屁股做到了一只狗籠上，屁股推著身下的金屬籠子嘎吱后退，里面養的一只吉娃娃都被甩到籠子上了卻靜悄悄的，吭都不敢坑。

——方昶身體沒動，從羽翼上伸出拉的修長脖子卻回環著向后轉了一百八十度，面白而生有蛇紋，一嘴三角尖牙借著室內昏暗的燈光看起來格外驚悚。

“很驚訝？”方昶轉身正對著馮子凡，面頰上的一對紅色蛇紋都因為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扭曲起來，“這有什么驚訝的？我看你供奉、開靈這一套流程不是很熟練嘛，怎么，沒見過妖怪？”

喚風。

方昶的頭發動了一下，在馮子凡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的時候密閉的店鋪內便突然升起一道冷風，吹的假山呼呼作響，卷著一股冰碴便拍在了他臉上。

“有沒有清醒一點？”

馮子凡的眉毛都被掛上了一層白色冰碴，臉色青白一片，手中的棒球棍早就不知道丟到了什么地方，此刻正抱成一團蹲在地上瑟瑟發抖著。

這從北方寒冬精魂中抽象而出，可以直擊靈魂的死亡寒風可不是開玩笑的。

“清醒了清醒了……”馮子凡一張嘴，兩排哆嗦的牙齒便哆哆哆的相互敲擊起來，快要凍僵的面部肌肉都有點不受控制了。

“你供奉的這是什么，有什么講究？”

“這是原暗的女神，象征萬物起點，螺旋進化的起點。”馮子凡哆嗦著，神色閃過一次遲疑，被人面鳥笑瞇瞇的看了一眼之后乖乖交代道：“是我從渝平那邊的一個小市場買到的，賣我的那個人說，只要按要求供奉原暗女神，然后再布置好一次儀軌，她就能讓指定的動物獲得一定的智慧，我就是讓它們變得聰明一點……”

馮子凡說著說著面色一變，突然想到，是不是就像那些小說電影里面講的那樣，妖怪也是有組織的？所以我是因為擅自給那些動物開靈犯了他們的忌諱？

“絕對沒有做別的！真的！我發誓！”

“哼哼。”饒有興致的看了一眼墻上的盾旗，方昶繼續問道：“是誰給你賣的這東西，你還能不能聯系上他，以及，告訴我，你把那些開靈的動物，都交上去，交到了哪里？”

“告訴我，‘交上去’，是交給了誰，怎么交的？”

咬著重音的“交上去”三個字讓馮子凡臉色更白了，哪怕是全身冷的冰塊一樣，他的額頭上也硬是被緊張的擠出來幾滴汗水。

“……是……是從一個狗販子哪里買的，我和他做了好幾年生意了。”馮子凡不斷舔著嘴唇，時不時的眼神還會向旁邊瞥一下，一邊回憶一邊斷斷續續道：“然后半年前他突然給我說，他有個法子能讓寵物變聰明，是他花大價錢搞到的，只要兩萬塊錢，就教給我，我剛開始是不信的。”

方昶打斷道：“所以你們就去蘭山附近的小花園，直接用一只小家伙進行了實驗對嗎？”

裹在羽翼大氅中的方昶露出一個“還有什么，你繼續說，我什么都知道”的微妙表情，直接打斷了馮子凡想說的廢話，“直接點，告訴我，怎么聯系他，開靈的小家伙又是被交到了什么地方去？”

“不要抱有不該有的幻想了，如果你今晚被凍死在這里……”人面鳥又露出了一嘴威懾力極強的尖牙，“我想說什么你應該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