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日很快便到了。
這一天是個好日子,風和日麗,百煉峰的廣場上擠滿了人。
沈玉樹幫主在臺上念了一通聱牙戟口的文章,這才宣布考核開始。
首先上場的是今年新招錄的正式弟子,他們的考核相對簡單,先需要演練靈鶴幫的入門功法:靈鶴九轉。
聽起來這和靈鶴七式差不多,但是完全不同。這套功法是全套的心法,是為他們后期的學習打基礎的。
不過沈星當時沒有經過這次考核,因為時間過了。
在心法考核結束后,他們便按照自己喜歡的進入各部,由各部單獨考核。沒通過的話便按個人意愿是否換一部,或者干脆離開靈鶴幫。
然后是入靈鶴幫滿三年的弟子的考核,這次考核就嚴厲了,沒有達到要求的一律勸退。
嗯,除了某些關系戶。
他們的考核通常會一直持續到下午,然后便是雜役的考核了。
張小蝶如愿以償進入了劍部,她笑得眼睛都瞇起來。
她在呂鳳歌身邊轉了好幾圈,說道:“鳳歌也要加油,楊非凡進了陣法部,不過可惜劉雙喜沒過,等結束了我們去送送他吧。”
呂鳳歌回道:“好。”
張小蝶抱怨起來:“他們倆也真是,都不肯來看你,當時我還想找他們一起來看你來著。不過我覺得雙喜他不是,你說呢?”
呂鳳歌奇怪:“不是什么?”
“噢,沒什么,加油。”
很快,雜役考核開始了。
這一批雜役共二十幾個人,說實話已經很多了。呂鳳歌他們三人排在中間,呂鳳歌打頭陣,劉苗苗排在他后面,李紳科最后。
張小蝶則在外圍等結果。
前面已經有很多雜役考過了。考核流程很簡單,需要先上去演練一遍靈鶴七式,然后用鶴沖天攻擊一塊顯靈碑。
顯靈碑由一塊丈高的玄武巖,堅硬無比,受打擊處綁著一塊厚厚的豬皮,以防受傷。
呂鳳歌的靈鶴七式很標準,負責考核的長老看得頻頻點頭。
等到攻擊顯靈碑的時候,他練習幾個月的效果出來了。
只見他挺身而立,凝神聚氣,暗中運轉功法。片刻后呂鳳歌大喝一聲,雙足用力一踏,猱身而上,眼未到,心已至,拳頭早已擊中在顯靈碑上。
只見那顯靈碑受到攻擊后,其上刻好的陣法紋路發出一陣波動,然后淡淡的藍光從碑底升起,匯聚到頂部,十幾息以后方才消失不見。
這絕對已經是雜役中的佼佼者了,正式弟子都沒有幾個能達到這水平。
那考核長老拍案而起:“好好好,好一招鶴沖天。”
一言既出,他頓覺失態,他尷尬地坐下,讓身邊負責記錄的弟子把呂鳳歌記下。
不過從此以后呂鳳歌多了個呂沖天的外號。
所謂洮之汰之,沙礫在后。有呂沖天這珠玉在前,后面的雜役考核便乏善可陳了。
最后共有五個雜役通過考核,成功晉升為正式弟子。
他們分別是入劍部的呂鳳歌,入靈藥部的劉苗苗,入符箓部的林敏敏和劉均開,還有一個叫程寧的,入了音律部。
據說是因為他覺得音律部里女弟子多。
雖然同是雜役,不過由于工作區域不同,這些人里呂鳳歌除了劉苗苗以外,其他幾個都不熟。
這幾人互相慶祝不提,李紳科沒有通過,他失落的心情溢于言表。
晚上的時候,三人互相道別。
“老劉,老呂……”李紳科想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已經告訴他們自己要離開靈鶴幫了,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于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足夠成為朋友了。
劉苗苗說道:“不要走了吧,你看我和老呂都是正式弟子了,以后沒人敢欺負你,我們兩個罩你。”
“你真的要走了嗎?”呂鳳歌覺得劉苗苗這話說得不合適,不過也不說,只是問李紳科。
白天他和張小蝶去送了劉雙喜,楊非凡沒去,氣得她大罵。
來的時候乘坐法器,回去時只有一名靈鶴幫弟子帶路,呂鳳歌想想也是悲哀。
如果不是他年紀小的話,恐怕得走回去吧。
李紳科搖頭嘆息:“是的,我答應過我妹妹的,這里學不會我就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又笑著對劉苗苗說:“這里又沒人欺負我,哈哈。”
除了沈少爺。
所以沈少爺這時來了:“老劉,老呂,恭喜你們,不過你們怎么不來煉器部,我罩著你們——唉,你們倆怎么這么看著我?”
然后他明白了。
“老李,你別這樣,我問問我侄子看,能不能把你留下來。”
他很得意:“嗨,你知道嘛,原來我是幫主的叔叔。”
李紳科兩眼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算了,老沈,去不了靈藥部的。我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看看能不能去拜師。”
呂鳳歌不覺得他能拜到什么師傅,說實話,不如在這里做雜役,或者走走沈少爺的門路,雖然可能性實在不大。
劉苗苗倒是說:“要不你試試看沈少爺說的呢?”
沈少爺連連說道:“老劉,別叫我沈少爺了。哎喲,我們幾個啥關系不是。”
那邊李紳科則是搖頭:“算了,算了。”
剩下三人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最后還是李紳科打破沉默:“行了,我只是不在這里罷了,說不定我就回家了,等你們學成的時候可以去我們炯城。老劉你不是在靈藥部嗎,來我們那邊種藥材吧。
老呂,我可以帶你看我妹妹,她住在我們那邊最好看的一座山上,我可以把她介紹給你和小蝶師姐。
還有老沈你不是開礦的嗎,我們那邊有礦,有礦……”
說著說著他就哭了。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于野。
三天后,幾人下山送別李紳科,后者道了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沈星突然喊道:“老李,一路走好。”
回答他的是對方遙遙的一揮手。
待到看不見他了以后,劉苗苗建議道:“我們回去吧,好冷。”
是啊,降溫了,太陽光能照到的地方還算暖和,陰影處寒風吹到骨子里。
出門在外,哪有家里溫暖。
所以呂鳳歌正在給父親寫信。
靈鶴幫的正式弟子居住環境很好,四人一間,每人都有一張書桌,書桌上放著筆墨紙硯書,還配著一盞燈。
在家的時候點的是蠟燭,這里不需要,煉器部出品一種照明用的法器,只要一枚指甲大的普通靈石就可以亮堂五天。
嗯,只要一枚,簡直喪心病狂。
這玩意夠買五口豬了。
一只豬一天,也就沈少爺舍得花這錢。
所以呂鳳歌在白天寫信。
他現在和三名劍部的弟子住在一起,他們和他年齡相仿,名字分別是王原,王君和易喜兒。
前面兩個去了九皋山下,后面一個去了迎日峰。
今天難得有空。
“父親大人在上。”
寫完這句后,他突然笑了。
成為正式弟子已經四年了,他每年都要寫幾封信回家,家里也有回信。
通濟樓有送信的業務的,不貴。
第一封信便是當年考核結束后,當時他把一個元寶兌換了一些銅錢一起寄回去的。
過了很久以后家里回信,他媽說他爸樂壞了,他堂姐嫁人的時候還一直念叨他不在。
然后便是一些要照顧好自己的話,還有關于張小蝶什么什么的。
他本想劃掉剛寫下的那行字,不過沒劃,寫過字的紙是值得尊重的。
“最近天氣炎熱,請保重身體。”呂鳳歌寫下后,想想覺得很奇怪,小時候的記憶似乎隨著時間流逝而淡化了,他已經懷疑這其實就是一個夢。
不過領口上的標記一直在提醒他,這不是夢。
他曾經在回去和忘卻之間搖擺了很久,直到有一天讀到一句話:“昨日之事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煩憂。”
如果他曾經在彼處有家人,那如今在此處,他也有家人,也有朋友。
那遙遠的地方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那就算心有不甘,也該對現世的人好一些。
至少如今他的父母很喜愛他,他的朋友也很好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
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
把那粉紅色的夢藏在心底吧,如果有一天,他能破開時空屏障,便過去看看。
他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今生是否有望。
呂鳳歌如今已經成了登堂級弟子,隨著修為提升,他越來越覺得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祖師的事情可能是因為他偶然觸發了什么奇妙的天地共鳴,也可能根本就是以訛傳訛。
沒有劍仙的,大宗師頂天了,而且所謂大宗師更多只是一種尊敬。
如幫主沈玉樹,現在已經一百歲了。雖然他身為大宗師,身體依然硬朗,但是如果讓他提劍,絕對打不過身為宗師的班云鶴。
是的,曾經和楊一韋一起的班云鶴,他在外兩年有余,偶有奇遇。至于什么奇遇,據說吃了一棵八百歲的何首烏,修為暴漲。
這是靈鶴幫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宗師了,等他三十多歲年富力強的時候,怕便是幫中第一人了。
呂鳳歌筆下寫著一些趣事,腦子里不著邊際地想著,有時候寫錯了,他也就抹掉算數。
“不知道師父和師娘在做什么。”他想道。
于是他寫道:“師父和師娘去了槐北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他們教我的劍法我一直在練習。師娘送的劍我一直帶著,只是現在短了。”
當年的小孩長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