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家大宅。

張老太太因為胡之恩帶著維漢一起去胡媽媽家的事情而感到不悅，正在向胡之恩訓話。

“你以后不要這么遲回家。”張老太太念道，臉上顯得非常嚴肅，語氣也十分慎重。張老太太六十多歲，白發蒼蒼，看起來像七十多歲，可是精力卻還像四十幾歲那樣。

“婆婆，我知道了。”胡之恩點頭道，心想自己昨天要是和維漢一起回家，可能就可躲過這一頓罵了。

“還有更加不能帶維漢過去。”提到維漢，嚴肅的臉增加了少許不悅，語氣也增添了幾分氣憤。

“這。。”原來重點不是自己遲回家，而是不應該帶維漢過去。

“你聽不懂嗎？”這一句話就只剩下氣憤，沒有慎重了。

這時，胡之恩的老公張學思正好從醫院回來了。張學思雖然是和胡之恩同年畢業，但是因為他讀的是醫學院，而胡之恩念的是一般的課程，所以他其實比胡之恩年紀要大四歲。今年四十的他是個卓越的外科醫生，正站在事業的巔峰。三年前，他替一位高官動了一個非常復雜的手術，名聲大噪，現在許多名人，政治家需要動手術，都會來找他。這時，他忙了一整天，帶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靜靜地把還需要完成的工作做完，不巧撞上了張老太太在訓媳婦話。

對于這母親和老婆之間的問題，張學思非常理智地思考過。一個是含辛茹苦從小把你拉扯大的大恩人，一個是全心全意要和你走下半輩子的太太，其實兩個都一樣重要，也把你看得十分重要。這就是問題了。當兩個女人都把你看得太重要的時候，變成了競爭對象，一定會不喜歡對方。比如說了，張老太太就說過“你媳婦有對你付出像媽媽多嗎？就為什么一下子，就跟我排到了一樣的位子？”胡之恩就比較含蓄地表示了對婆婆的不喜歡，說婆婆太愛管她了。

有什么辦法可以解決母親和老婆之間的問題呢？張學思覺得是沒有。或者說是除非自己死了，兩人不需要為自己爭斗后，就自然解開了。不過這個解決辦法在生了孫子后，就不能用了。因為孫子又成了兩個人的重心。

所以當他聽到母親的訓話詞里有“維漢”兩個字，他就知道他幫不了胡之恩，也最好不要去幫胡之恩。什么事情比心臟繞道手術還難呢？張學思覺得就是解決母親和胡之恩的死結。

于是他假裝若無其事，就上了樓去。上樓時，他感到了少許僥幸，躲過了一個沒有營養，浪費時間的糾纏中。

胡之恩也沒指望著張學思會來幫自己。在胡之恩心里，她覺得張學思永遠都是維護母親的好兒子。一開始時，她想如果張學思能為自己說一句話，哪怕就一句話，也許就能扭轉一下這權利的平衡。不過，過了這么多年，她也放棄指望張學思了。她為自己辯護道“我覺得維漢應該多和不同人接觸，對他社交發展也是件好事。”

“不同人接觸？”張老太太諷刺道。

“是啊。我覺得他說話有時，沒有分寸。”

“我說沒有分寸的是你！“張老太太突然抬高聲量厲聲道

“啊。。“胡之恩嚇得低下了頭。

“不同人接觸？還是下等人接觸啊？你媽媽沒念過書，說穿了就是個替人洗衣服的女傭。你妹妹是個過氣演員。你妹夫是個紅不起來的歌手。跟這些人接觸，社交發展怎么會好？”

“我。。這。。我三妹，她。。”

“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張老太太面紅耳赤地補上。

胡之恩聽了，不禁哭了出來。其實她從第一天進門，就知道張老太太看不起她一家人。只不過，可能當時還比較生疏，講話比較客氣些。接著日子一久，鄙視的字眼就越發越多了。

張老太太這時覺得口也干了，氣也罵完了，看到媳婦哭了，覺得也沒能再做什么了，心想也該收場了。于是，張老太太語氣變得溫和道“好了。不說了。總之，不要帶維漢過去就是了。我這也是為維漢好。”

胡之恩轉身要走，又被叫住了。

“倒杯水過來。”張老太太吩咐道。

“倒杯水過來。”是句非常普通的吩咐。而這個吩咐張老太太也對胡之恩說了一千次，每次胡之恩都乖乖地去倒一杯水過來。可是人不是機器，每次按同一個按鈕，不一定會有同一個結果。就這次，第一千次的時候，胡之恩假裝沒有聽到地走了。

“哦。。你耳聾了。你不許給我上樓。”張老太太最不可以容許的事情就是有人不聽她的話。特別是胡之恩。胡之恩是她的媳婦，要是不聽她的話，她在張家還有地位嗎？

胡之恩本來要上樓，聽了這句話，突然她不想上樓了。她心想“上樓干什么？”

以前維漢小的時候，每當母親被訓話時，就會在樓梯口等她。等她被訓話后，給個擁抱，安慰安慰她。現在維漢大了，只會把門關得緊緊的，不想聽到這些訓話。而張學思更沒用了。要是看到了他，他應該會說“以后別讓媽生氣了。”

于是她走出了大門。

“喂。。你去哪里啊？”

胡之恩走出了張家大宅。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走出來。她望了望身后，她知道是沒有人會追出來的。學思現在應該是在書房看醫學報告，而維漢應該是在打點動吧。她突然覺得無比的空虛，心想“難道自己除了是張學思，張大醫生的太太之外，就沒有什么可以做了嗎？”

沒有地方可去，就只能回家了。

胡媽媽家。

胡之恩按了按門鈴。

“誰啊？”胡媽媽見是哭紅了雙眼的胡之恩，不禁關心道“你怎么這個時間會過來？發生什么事情了？”

“媽。。。”胡之恩見到了母親，忍不住痛哭了出來。

“來，來。。。別哭，別哭。我的好女兒別哭啊。”胡媽媽連忙把胡之恩牽進了屋里。

“發生了什么事情？被婆婆罵了？”這是胡媽媽唯一可以想到讓女兒痛哭的理由。

胡之恩點點頭。

“哦。”胡媽媽聽后，顯然安心了許多，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就當是耳邊風就可以了。怎么跑了出來？”

胡之恩聽后，哭得更大聲道“我就要一直這樣子過嗎？”

胡媽媽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這是你選的。就只能如此了。你不是不知道學思特別聽他母親的話。你盡量遷就就是了。”

胡之恩沮喪地回答“可是。。我快受不了了。”

“女兒，受不了，也給受。”

“這。。。。”胡之恩哭得更加厲害了。

“這。。。你馬上回去。。。越早回去，越好。不然你婆婆又有話可以說了。”胡媽媽嚴肅道。

“我不回。。。”胡之恩用手抓住沙發，好像怕胡媽媽會硬拉著她回去似的。

“不行。”胡媽媽堅持道

胡之恩聽了，用雙手遮住了臉，安靜地哭著。

過了一會兒，胡媽媽緩緩道“我當年已經跟你說過結局會是這樣了。”

胡之恩抬了抬頭，看了看母親，問“媽，是我錯了嗎？”

胡媽媽嘆了嘆氣，又道“你婆婆不是常笑說我沒念過書嗎？也許真是我這媽不會教。”

胡之恩聽后，心中猛然感到一酸，道“媽，別這樣說。”

“女兒，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繼續下去，就可以了。”胡媽媽安撫道。

是啊。除了這樣，還能怎樣呢？

當張學思讀完醫學報告已經是十二點。他走進了睡房，發現老婆不在床上。

“之恩，去哪里了？”他心想。他倒在床上，揉了揉疲憊的雙眼。“下樓看看老婆是不是在廚房的念頭”劃過他的腦海，可是想到明天有個大手術要做，他決定不下去了。接著，他就睡覺了。

等他一覺醒來時，胡之恩已經睡回到了他的身旁。

他看著胡之恩熟睡的樣子，覺得老婆睡得十分可愛。他欲用手去摸摸胡之恩的臉，可是又不想吵醒胡之恩。于是他便悄悄地走出了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