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的夜晚依然充滿了白日的活力。

林蔭道上，路燈月光在地面投下一路的樹影，一輛白色的越野車安靜平穩地行駛著。

“我不會接那部戲的。”李可兒坐在副駕駛座上，一邊煩躁地看著窗外一邊對著手機說。

安全帶在五分鐘前已經被她解開了，她身上穿著波西米亞風的長裙，黑色短款皮衣，手機殼來自某歐洲奢侈藍血品牌。

“你有沒有點腦子，這種機會別人求都求不來！”手機那頭的人很激動，尖細的嗓音不停地從聽筒里漏出來。

李可兒按著自己的眉心：“媽，我就是仔細考慮過了才做的決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是事業上升期，他們團隊那么多問題，你看不出來嗎？”

對方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聲波攻擊，李可兒索性撂下一句“信號不好”就把電話給掛了。

她煩躁地用指甲摳著手機殼，望著窗外沉默了一會也沒能靜下心來，便直接把手機關機，放進手提包，拉好拉鏈，一揚手給扔到了后座，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

“我媽總是這樣。”她很暴躁地抓了會頭發，便去看駕駛座上的人。

宣航穿著藍色的襯衫，手穩穩地把著方向盤，目視前方，李可兒打了半個小時的電話，他就安靜地開了半個小時的車。

李可兒踢掉鞋子，赤著腳踩到座椅上，抱著膝蓋窩著，好像完全不在乎有沒有回應，只是單方面的陳訴：“一樣的話我車轱轆一樣地跟她反復說，她卻一點也聽不進去，讓她目光長短點，可是她只要看到了錢就不肯撒手，好像掙了這一筆就沒有下一筆了一樣。”

車窗活動的沙沙聲傳了過來，晚風吹進來，車廂里的溫度降了幾分。

“怎么開了窗戶，等會給人拍到了，你又不高興。”李可兒悶聲悶氣地說。

語言導航提示轉彎，宣航熟練地開轉向燈，打方向盤：“透透氣。”

李可兒不高興，她相信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喜歡男朋友這樣：“你幫我想想，怎么搞定我媽。”

宣航平靜的眼底閃過一絲不耐：“我跟你媽，一直聊不到一起。”

李可兒直起腰：“那你就不管了？”

車子又轉了一個彎，宣航沉默了一會才說話：“你不是看上了另一部戲，我明天讓人去問問。”

李可兒心里清楚，宣航看不上她媽，也不愿意跟她媽扯上關系，即使他們已經公開交往這么多年。

“還有5分鐘就到了，你要不要先給夢菲打電話。”宣航問。

李可兒知道他是在轉移話題，心里不舒服，但還是跟從前每一次一樣，順著回答：“到了再打吧，用你的手機。”

李可兒已經決定明天再開機了，她完全不擔心她媽會把電話打到宣航手機上，因為她媽不會舍得讓這個煩自己的有錢女婿跑了。

一路直行，在一個老式小區前，車子停了下來。

李可兒一邊打電話一邊從車上下來。

宣航停好車后走到她邊上，李可兒把手機給他看：“打了4個了都是無人接聽。”

宣航身上多了件外套，臉上看不出多少意外：“可能開了靜音，直接過去吧。”

李可兒點點頭，伸手把手機丟到了宣航外套的口袋里，隨后挽著他的胳膊，兩人并肩朝小區大門走去。

大門外面是小區的名字，燈光昏暗，還是能看到那幾個字的金漆已經掉得差不多了。李可兒緊緊挨著宣航，小聲地咕噥了一句：“每次來都更破一些。”

宣航也轉頭跟著看了一眼：“這話別在夢菲面前說。”

外面沒多少人走動，兩人一路也算暢通無阻。

沒多久，李可兒停了下來，指著路邊的一幢樓問：“到了。”

宣航看都沒看，便否定：“是后面那幢。”

李可兒低著頭，一腳把鞋邊的石子踢走，才說：“那走啊。”

隔著老遠，激烈的爭吵聲音傳了過來。

李可兒拉著宣航的胳膊，兩個人躲在樹蔭后面看。

門洞的白熾燈亮得晃眼，跟四周的昏暗形成鮮明的對比。

三個人站在白熾燈破出的光亮里，一個男的，另外兩個都是女的，男的一米七左右，膚色偏黑，講話似乎都是用吼的。其中一個中年胖女人跟他站在一起，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的小市民氣。還剩下一個年輕女孩，背對著李可兒他們的位置，體型纖細，穿著牛仔外套和軍綠色的休閑褲。

怒吼男兇神惡煞地看著女孩：“大晚上鬼鬼祟祟，你是不是想偷東西？”

李可兒小聲地說給宣航聽：“抓小偷啊。”

中年女站在怒吼男身后，指著女孩肩上的帆布包就嚷：“老公，她包里肯定藏了工具。”

怒吼男一聽，眉毛都立起來了，一把就拉住了帆布包的帶子：“好啊，我今天就要抓你個人贓并獲。”

他拽了半天，也沒能把包給躲過去，年輕女孩兩只腿支在地上，整個人向后倒，用全身的力量護住自己的包。

“除了檢察官，誰也沒權利動我的東西！”女孩的聲音執拗而倔強。

原本弓著腰躲著的李可兒一個激靈站直了：“夢菲！”

再一看身邊，宣航人已經不在了。

怒吼男跟看螞蟻一樣地看著司夢菲：“臭丫頭片子，就你那細胳膊細腿的，爺爺就看你能死撐多久！”

“松手！”這一句，不是來自怒吼男，也不是中年女，更不是司夢菲說的。

三人的視線齊齊看向突然出現的高個男人。

宣航面對著怒吼男：“先生，請放開這位女士的包。”

他說的話很客氣，但是語氣表情都透著高傲，聽在怒吼男耳朵里，讓他大為光火。

“還帶了個小白臉同伙，碰見爺爺我，兩個一個也別想跑！”

宣航眼神一利：“私自限制他人人身自由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這個時候，一直暗中觀察宣航的中年女湊到她丈夫耳邊：“老公，這人看著像個有錢人，會不會不好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