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繼續,在這茫茫宇宙之間,什么都會失去,唯獨有一種存在,無論如何都不能被阻斷,那就是愛。
小雨端坐在牢房中,他此時靈魂游離在浩渺的黑夜之中,他最近不停地用神識去探測那個存在,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始終都沒結果。
也許是那個靈魂太弱小了,或許是他的修為還不夠,暫時還到達不了那個世界,所以他加緊修煉著。
突然,他感覺到了那熟悉的存在,他不由靈魂一顫,險些亂了方寸,他尋著那點光亮而去,一直在后面追著,追著,到了一個很大很莊嚴的宮殿前。
那抹熟悉的魂魄帶著微弱的氣息在大殿前盤旋著,盤旋著……像似有些不舍。
小雨用神識探問道:
"韻詩,是你嗎?我知道是你。"
那魂魄有瞬間的停頓,很微弱地回答道:
"我已經厭倦了一切,放下了一切,還了一切,我誰都不是,誰都不是了。"
隨著聲音消失,那魂魄不再猶豫地進入那個大殿中。
小雨還沒來的及說,請不要,我是……
可連大殿的影子都不見了,虛空中一片漆黑,他有些急,用盡全部的神識去探測,可再也不見那抹熟悉的魂魄。
他的軀體頹然地倒在地上。
小白雖然口頭上答應了大哥哥,可他仍然不死心,這幾日他去了紀氏醫館,他想在那里尋找到一絲希望。
來紀氏醫館看病人還是很多,紀大夫的診費又回到了從前,藥的價格也恢復以往的價格,盡管如此,病人不得不接受。
有時人們偶爾還會記起張神醫的諸多好,可人們得病是不分時候的,漸漸地,有關張神醫的事也不過成了一種傳說。
小白白天蹲守在醫館外邊,也沒看出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他不死心一直等到晚上。
這段時間紀篤森每天忙到很晚才從他的診室回到后堂。
他舒展一下有些僵硬的腰,晃動晃動一下脖子,坐在他的那只大紅木椅子上,端起桌子上剛剛倒的一碗茶喝了一口。
將身體向椅背靠了靠,咽下溫熱的茶水,口腔中留有茶葉的清香。
他捋一捋那綹花白向前翹起的胡須,嘴角微微翹起,他滿足連日賺來的大把大把的銀子,想一想那個仍在牢房里的張神醫,他那細長的眼睛微微閉著,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奏地打著節拍。
小白站在窗外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看著他。
幾次他都想破門而入,可他還是忍著,他不能冒險,因為他沒有完勝的把握,他想等待時機。
秋天不管人們愿意不愿意,它還是隆重登場了。
這個秋天對平常人是沒有什么不一樣的,可對涸沫村的張家卻是災難。
這日,梅香收拾好一切來到張家,她要去牢里看看小雨,這是她好不容易用她愿意出嫁的條件換來的唯一一次機會,她答應父親,只要能夠讓她最后看一次小雨,她一切都聽父母的安排。
徐教諭無法,為了女兒不再尋死覓活,同意為她定的婚事,也是想從此斷了她對小雨的念頭,他不得不帶上家里能夠拿出來的全部錢去求穆縣令。
穆嘯天看著擺在面前的白花花的銀子,又看一眼站在他面前滿眼淚水的徐教諭,他欠了欠身,沉吟片刻說道:
"哎!同是為人父母,我體諒你的心,本來那張小雨是殺死我女兒的重犯,是不能探視的,可看在你也是為女兒的份上,我答應她探一次監,不日也到了秋斬,他也就這一兩日了。"
"多謝大人體諒小人無可奈何的心,唉!我這女兒……"
他離開穆府,回家對梅香說,你明日可以去大牢看他,我已經為你求來手諭,不過后日你就得與王公子完婚。"
梅香悲喜交加,她一夜沒睡,一大早收拾幾樣小菜,穿戴整齊來到張家。
張藝興低頭坐在炕沿上抽著旱煙袋,一面偷偷地抹著淚說:
"梅香啊?是我們張家沒福,你是多好的孩子,去看看他吧!怕是也……"
小雨娘伸出只剩一層皮的手拉著梅香的手說:
"梅香,梅香,替我告訴他,我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先去那邊等他,嗚嗚……"
"張姨,你不要著急,看急壞了身子,說不準小雨哥過幾日就能回來看你呢,你一定要好好地。"
走出張家,她一路緊行來到縣城,你還別說,自從那次小雨為她治好了病,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比以前要好的多,總有使不完的力氣,精神頭也足,連走路都感覺輕快,其實那是因為小雨留在她體內的那股真氣,她不知她從此百病不生。
她拿著縣令的手諭,一路暢通地來到小雨的牢房中。
這幾日小雨的狀態都不是太好,那日他追尋到韻詩的魂魄后,看她飄進那座宮殿,他一時失控,險些魂魄收不回來。
那是一種失魂落魄,他知道他思念的人已經不在了,他幾乎想撒手人寰,這要感謝那次胡乾給他施的失魂大法,他的魂魄有很強的自我認知力,他不知何時又醒了過來。
看到梅香走進來,他有些意外,問道:
"你怎么進來的,他們……"
"小雨哥,你先別問我怎么進來的,看,我給你帶來了吃的,你先吃飯,我慢慢跟你說。"
她把她帶來的吃食從食盒里取出來,擺在小雨面前,她努力地裝出高興的樣子,把涌到眼眶的淚水硬是噙著。
小雨看梅香辛苦走這么遠的路,風塵仆仆的樣子,他知道一定是她求她爹才辦到的,他拿起筷子,勉強地吃著,他不能冷了梅香的心。
梅香看著他吃,轉頭將淚水偷偷抹去,努力地擠出笑說道:
"這炒雞蛋好吃吧!還有這餃子,還是肉餡的呢!"
"好吃!都好吃!你也餓了吧,走這么遠的路,來,你也吃。"
"我在家吃過了,我不餓,你多吃些。"
她看著牢房又黑又暗,而且一股惡臭發霉的氣味,她心里的疼又加深了一層。
"我娘和我爹還好嗎?"他嘴里艱難地咽下一口飯問道。
"都好,張姨還說~~還說等你回去親自給她治病呢!"
"這次~~~這次恐怕不行了,你回去告訴我娘,讓她好好保重,不用惦記我,我這里都好。"
"我會的。"
"你也好吧?身體全好了嗎?"
"都好了,我……后天就要出嫁了,我……"
小雨沉默不語,他知道,梅香是為了他,都是為了他,他甚至恨自己,恨自己無能,此時他對能力生出無限的渴望。
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離開自己,而自己卻無能為力,他希望自己此時不是人,哪怕像小白那樣,可以自由出入這里,那樣他就可以親自為娘診病,可他的這具人的肉身卻不能離開這里半步,他恨。
梅香看小雨沉默不語,她不想讓他為她難過,她知道他也沒幾日就要死去,她不想讓他再為她傷心,于是她擠出笑臉說道:
"小雨哥,你還有什么囑托嗎,恐怕我這也是最后一次見你啦。"
小雨有些哽咽地說道:
"梅香,我不在了,如果你還方便的話,就替我照顧照顧我爹和娘吧!我在這里說聲謝謝,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如果有來生,如果有來生……再報答……"
淚水止不住地流過他的腮邊。
梅香哭了起來,小雨也讓自己的淚水盡情地流淌著,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為這個真心愛他的女子流淚。
這天夜里,小白又來到紀府,他知道再不行動就沒有機會了,聽聞明天大哥哥就要上斷頭臺。
前些天他摸清了紀篤森的底細,這次他先巡視整個紀府,看所有的傭人都離開了,紀篤森又獨自一人坐在他的書房里翻看什么書。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紀篤森沒有抬頭問道:
"這么晚了還有什么事嗎?"
"有事,我想問問你是用什么辦法來害張神醫的。"
紀篤森一聽張神醫的名字,他激靈靈打個冷戰,蒙地抬起頭,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十七八歲的男子,正怒目而視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