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離（五）】

我希望你對我的好，是從不隱瞞，從不欺騙，無論何種原因，也無論是何種事。

否則結果或許不會是你想要。

可是到頭來，連她自己也做不到。

剛才亦淵問她為何還要回仙界的問題。她用了一個冠冕堂皇到兩個人都不會信相信的答案去敷衍。

想來都覺得有些可笑。

一時不知道是感同身受，還是嘲笑以前的自己年少輕狂，或者是如今的自己明知不可為還要為之。

明知故做。

不過都不重要了，她要做的事，從來就沒打算后悔。

是非對錯，只要她認為是對的就足夠了。

絕不后悔。

“既然是至親之人，那么不管對方做出什么樣決定，都不會去埋怨，也不會因為沒有按照自己所愿的結果而去生氣?！?

“只會心疼，心疼她疼不疼，又累不累，又擔心她會怨會恨?！?

低低的聲音落入耳旁。

離落少有的，用了極為認真又鄭重的語氣說著。

心疼她一個人時疼不疼，心疼她一個人知道真相時恨不恨，又怨不怨。

“哪怕是為了她好，可最后的結果還是希望她能開心喜樂，隨心所欲，就夠了?！?

如此……就夠了。

蕭卿陌：“是嗎？”

——師尊，疼嗎？

想起亦淵曾經問過她，親手剜心疼嗎？

她當時怎么回答的？

不疼。

對著亦淵，她并沒有說謊，確實是不疼。

因為她哪有時間去想疼不疼，那時候外界的一切似乎都與她無關了，思維是大片大片空白，比行尸走肉還不如。

親友死盡。

所有的東西都守不住。

既然許了她這么一份溫情，為何又要通通奪走。

早已麻木的毫無感覺，完全忘了在肉體上的疼痛。

所以，哪里還記得疼不疼。

那時候所經歷的，比剜心之疼還要千百倍的疼。

蕭卿陌站在梨花樹下，細白的手腕從層層疊疊的青衫下探了出來，接住了搖搖隨風而落的一朵梨花。

合上掌心之后轉眼又攤開掌心，細碎的風將花重新吹落。

朱顏辭鏡花辭樹。

最是……留不住……

不知怎么了，對著離落，竟然將這么多年心底的執拗說了出來。

或許這么多年，其實她只是以為自己不怨罷了。

………

離開之前，蕭卿陌回頭深深的看了離落一眼。

離落，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呢，希望不要太叫我失望了……

對于無塵帝君深深的注視，離落眉目低垂，安靜的站著，并不與之對視。

………

秋日的雨有些多，昨夜一場雨洗凈塵埃，當清晨第一縷陽光剛沖破天際的時候，蕭卿陌房間的門被推開。

風帶著些濕濕的冷呀。

剛從房間里出來的青衣女子，就看見昨晚還在房間里睡的好好的人，大清晨的又變成團子趴在她的房間門口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養成了這么個奇怪的行為，天天早晨趴在她房間門口。

無奈的嘆氣，伸手將小家伙抱了起來。

蕭卿陌青色的裙擺掠過沾滿水露的草木枯葉，往書房而去。

書房很大，這些年各種書亂七八糟的堆了很多，關于六界的什么都有。

其實這些來年，除了避開亦淵的那一百年，她很多時候也會一個人來。

除了酒，也只有書可以打發那漫長又孤寂的時光。

蕭卿陌花費了好幾個時辰，才從書海中將自己所需要的書，一一的找了出來，在書案上堆了厚厚的一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