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酒滿（四）】
看到推開石門走進來的紅衣女子，亦淵覺得渾身的血液都似是凝結了一般，放在身側的雙手慢慢的收緊，青筋暴露，連呼吸都變得輕了許多，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生怕一個眨眼間，人就消失不見了。
嘴巴張了又閉，有許多話想說，躊躇半響，最后卻是連一句師尊也沒喊出來。
人呀，有時候就是這樣。
有的東西盼的太久了，忽然盼到了，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的亦淵正是如此，不知所措的過分。
他盼著他師尊醒來，盼了五百年了，終于等到了這一天，他卻忽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女子的容顏一如五百年前的模樣，未曾有一點兒改變。
或是剛醒來的緣故，人多了幾分沒有煙火的清寒。
小白看到女子，不管不顧的從亦淵懷里跳了下去，朝著女子的方向奔了過去。
看著小白跑了過來，女子蹲下身來，將小白接進了懷里。
“白團兒。”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稱呼。
“喵嗚～”小白興奮的連著叫了好幾聲。
蕭白興奮的說：“帝君你醒了。”
亦淵還是呆愣的站在原地。
“乖！”
紅衣女子低頭安撫了小白，抬頭看向對面的青衣男子，開口喚了一聲：“淵兒。”
“師尊。”
亦淵這才有些反應過來，整個人像是從云端落在地面，終于有了踏實的感覺。
聽到女子喚他，亦淵臉上終于從有些呆愣換上了溫和的笑意，不是那種長年示于人前的招牌式假笑。而是發自內心的歡喜，眉目都變得溫柔的笑意。
只是，淵兒？
這是什么情況？
師尊不應該將以前盡數忘了嗎？
難道……有誤？
腦中雖然千回百轉，卻一點兒也不影響亦淵的動作。
亦淵慢慢的，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輕輕的將女子擁進了懷里，腦袋埋在她的頸側，連連喚著師尊。
“師尊，你終于醒了，徒兒好想你。”眼眶通紅，說話哽咽，抱著無塵帝君的雙手微微顫抖。
師尊啊，五百年了，你終于醒了。
女子抽出右手安慰的拍著他的背，帶著笑意的說著：“怎么這般大了，還這么粘為師。”
在亦淵還是小團子的時候，便總愛粘著帝君，走到哪里都跟著，放著自己的宮殿不住，偏偏要搬去無塵宮。
自從他成年后，師尊便一直喚他無憂，如今本該將前塵忘記的師尊，為何又重新喚他舊時名字。
亦淵在重逢的歡喜里，還能硬生生分出一點思緒想別的，也是十分為難他了。
忽然感覺什么東西在胸前動了動，這才想起什么。
亦淵松開了帝君，微微后退了些，小白這才鉆了出來，趴在了無塵帝君的肩頭。
“亦淵，你是不是又想謀害小爺，好一個人霸占帝君。”
差點悶死本大爺了。
有了撐腰的，小白不客氣的指責著亦淵。
“你兩呀…”帝君嘆氣。
“師尊…師尊還記得以前的事？”看著女子還記得他和小白，亦淵有些遲疑的問到，語帶緊張。
亦淵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希望他師尊記著，還是希望他師尊忘了…
只見無塵帝君搖了搖頭：“只有零碎的一點點，不過記著你和小白。”
“師尊先隨我下山，可好？”
“好。”
去的時候匆匆忙忙，歸來時倒是悠閑了許多，但是這兩個仙人再慢，也在半個時辰后回到了長安城。
這一路上，小白倒是賴在無塵帝君懷里，怎么也不愿意離開。
…………
蕭宅，晴雪苑。
亦淵帶著帝君直接回到了晴雪苑，院中地面上還保持著亦淵走時的樣子。
籃子里的梨花已經焉了，地上還有碰到碎掉的壇子。
看著院中狼藉一片，亦淵直接帶人去了后院梨花林。
“有酒嗎？”無塵帝君轉身看向身后人，開口問到。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倒是十分想念那個味道。
亦淵知道他師尊喜愛飲酒，只是沒想到，這才剛醒就……
“師尊的身子…”
雖然人醒來了，但亦淵是并不確定是否真的好了。
“放心吧，都好了。”
說完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亦淵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盯著女子看。
“師尊讓我看看。”一副你不給我看我不給你拿酒的架勢。
“哎，你這孩子…不信自己看。”說著將手腕遞到亦淵的面前。
到底我是長輩還是你是長輩。
亦淵伸手握住，靈力流轉，確實是沒什么大礙了。
梨花樹下，清風微過，一青衣男子，一紅衣女子，相視而望，梨花散落，衣袂飄飄。若非較勁的是身子安好這件事，看上去倒是極美。
“師尊，你先坐。”
輕輕的摩挲著碰過女子的手，大概，師尊你要是還記著，定然不會這么與自己這般親近…
亦淵離開去拿了兩個酒杯放在桌上，又去梨樹下挖了一壇酒。
這么多年，這“如雪”終于也是等到可以共飲的人。
啟壇開封，梨花的清香撲面而來，夾雜著淡淡的甘甜。
“如雪”雖是酒，但是味道甘甜，酒味也極淡。
其實亦淵一直沒懂，他師尊這樣的人，怎么會喜歡這樣淡的酒。
給二人各自滿上一杯。
女子端過飲盡，隨后開口：“味道不錯。”
“叫什么名字？”
“如雪，師尊以前的最愛。”
幾杯過后，無塵帝君這才開口。
“給為師說說，發生了什么，為何我會丟了記憶？”
雖然是詢問的話語，但是無塵帝君整個人卻是一副隨意的姿態，單手撐著桌面，托著腦袋，像是不管什么都不重要的樣子。
也是，很早以前亦淵就知道，在他的師尊眼里，大概除了他和小白的安危外，其他的沒什么是大事。
就算下一刻六界要崩了，他師尊這一刻大概還會悠哉悠哉的喝酒。
他師尊這個人，與其說瀟灑，倒不如說是漠視和滿不在乎的過分，才會這般瀟灑。
“五百年前，魔尊帶領魔族攻上天界，師尊是天界戰神，帶領天族迎戰，師尊在和魔尊打斗中受傷，魂魄有些受損，所以才昏睡了五百年，這才剛醒過來。”
聽起來不像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