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掉了這個。”艾倫突然遞過來什么東西。

白客接過了艾倫遞過來的東西，渾身緩緩地打了個寒顫。

那是一根染血的布條。

毫無疑問，是自己的衣物。

它被某種力量扯碎了。

腦中開始逐漸清明起來，被潛意識隱藏起來的記憶浮現出表面。

那是鮮血和撕咬，名為白客的生物體正被一群嗜血的怪物四分五裂……

啊啊，這樣一來就全部說得通了。

并不是什么夢境。

那是的確存在過的景象，存在過的東西無法消失，它總會在世界上留下點什么痕跡。

劍姬昨夜并沒有完全擊敗龍侍群，還有那么幾只漏網之魚逃脫了，成為了白客的死局。

腦海里開始回味著身體被力量與瘋狂填滿的時候，那時候無與倫比的自信和殺伐之心指揮著身體，區區龍侍還算得了什么？

他簡直就像世界的君主，就像那個房間里的……國王，連世界都要對自己臣服。

“怎么了？”艾倫好奇地問，“拉肚子？”

“不……我覺得我染上了比拉肚子還要麻煩的東西。”白客喃喃地說，同時腦海里浮現出小黑的身影。

自己變成這樣絕對跟那死丫頭脫不了干系。

換句話說，從白客這個人遇見小黑開始，異世界的咸魚摸魚記就開始走偏了。

一定得找她問問清楚，白客心里十分后怕。

雖然力量的滋味固然很美好，可誰又敢保證你是不是向魔鬼尋求的力量呢？

艾倫眨眨眼，不太明白。

性格使然，所有在她面前想要賣關子玩文字游戲的……無一例外都失敗了，倒不是被識破，而是這傻萌傻萌的姑娘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講什么，你用“啊！這雞飛得比鳥高！”來嘲笑從五米高的墻頂撲棱著的公雞，她會覺得這是真的，腦海里會認為這世界上有一種雞，它們能夠飛得比鳥高；菲米罵法克腦子里都是漿糊，艾倫就曾一度認為人的腦子里都是漿糊，為此還傷心感嘆了好一陣子，讓某個紅頭發的女人心疼又心酸，下令一定要找到誰欺負了劍姬，其中某個犬人少女答應得最為爽快利落，揚言道要把那人碎尸萬段。

當然，呆萌并不久表示蠢，要是有人試圖用“小妹妹給你糖去叔叔家玩吧”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那么艾倫會在0.1秒內完成拔劍、砍人，收劍這三個步驟。人劍合一，渾然一體，自成一派，有著磊落的大家風范，殺盡天下重工業冶煉術士。

弗利嘉教給艾倫的東西很多，還夾雜了她自己的私貨，所以大名鼎鼎的劍姬變成這副模樣那女人脫不了干系。

比拉肚子還要麻煩的東西……

艾倫思考了一下，腦子里的燈泡突然亮了。

“你要尿尿嗎？”

白客正在思考人生，這句話就猶如霹靂驚雷一般打在了他腦袋上。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艾倫，面部表情風云般變換，心說這又是什么招數？

這也多虧艾倫是個美少女，同樣的風格，要換一男的過來，倍感關切地看著你，妖冶的嘴唇微微張開：“帥哥，拉屎不？不然比比誰尿得遠？”

白客估計得當場死亡。

劍姬想起來眷族里偶爾聽到過一次男性冒險者們的談論，說是什么腰不好、最近風月街的女人太猛了，搞得前列腺炎都出來了，什么尿頻尿急尿不盡啊等等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聯想到那一夜白客從風月街的小巷逃出來的情景，劍姬很自然地腦補出了白客患有了前列腺炎的病癥，雖然人很呆萌，但是風月街是干什么的她至少還是清楚的，路過那里的時候甚至有不少娼婦說是什么愿意免費提供服務什么的……

“這個……我還不想去上廁所。”白客在心里想了想，也只能這么回答了，不然這丫頭下一句恐怕就是“一個人害怕么？要我陪你么？”

他剛開口……

“你怕黑么？要我陪你么？”

得。

白客心說自己真是帶預言家，狼人何在？你已經被我看穿了！投降吧八格牙路！！

“我覺得不用了，我不上廁所，你早些休息怎么樣？”白客說。

“睡不著。”劍姬坐在白客旁邊，遠方是漆黑的原野。

“怎么會睡不著呢？”白客心里很奇怪，“坐了一天馬車誰都會累吧？”

“我想吹一會兒風。”艾倫說，“我們算是朋友嗎？”

“算……吧？”白客的語氣里有些不確定。

但劍姬聽到這話后看上去安心了許多，背后的火光把她映得柔和。

“我……有想問的事情。”艾倫縮成一團，像是只委屈的小貓。

“你說。”白客說，“只要是我能回答得上來的問題。”

“人的命運是不是從生下來就注定了？”艾倫那漂亮的黃金瞳里透露出幾絲迷惘。

“為什么問這個？”白客有些發愣，艾倫居然也會問出這種有關哲學的問題？

“我體內流著龍血，我是龍裔，必須要去殺死龍。”艾倫說，“我的命是為了屠龍而存在。”

“你討厭殺龍？你不愿意？”白客問。

不愿意的話就好辦了，不愿意的事情還做它干嘛，又不是非做不可。少女你要知道，還有龍裔的組織德克薩斯呢，人家屠龍是專業的！我們歸鄉眷族的也會協助屠龍啊！安啦安啦！

“我愿意屠龍，龍殺死了我的爸爸媽媽。”艾倫眼里閃過一絲害怕，“可是……我害怕如果我真的殺了龍，就回不來了。”

白客一愣，他似乎接觸到了某些不該接觸的事情。

艾倫的背景絕不簡單，絕不只是一個眷族的成員那么簡單……

直覺告訴白客他現在應該立刻撒手不管這件事情，但看著少女落寂的表情，他沒法不管。

“怎么說呢……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就好嘍，你殺龍是要為父母報仇？”

“這是一部分原因。”

“那就行了啊，只要你愿意去做就去做，至于什么回不來了……如果真到那個時候，你就選擇從心吧，也就是遵循內心的選擇，沒人會怪你的……為什么跟我說這些？”

“因為你離我最遠。”艾倫抱著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上面，“有些事沒辦法給親近的人說。”

“你這個回答讓我有一種我是垃圾箱的錯覺……睡不著是不是？我教你一個方法，來，過來點。”白客說。

艾倫聽話地挪了過去。

“現在，你平躺下來，閉上眼睛，開始數，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就這么數下去，你就能睡著了。這招很管用的，當年我還是夜貓子的時候我奶奶……”

艾倫沒有回答。

“喂？”

“莫西莫西？”

“艾倫小姐？”

“睡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