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之后,縣里警察的車便趕到了,因為村子里沒有通路,所以幾輛車子只能停在山下,進不了村子。
小郝帶著警察局長來到村長家,身后跟著幾個警察。村里人都沒見過這陣勢,都跑去村長家趴了墻根。
結果一見面狄瀧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們重案組忙前忙后的查著案,還差點把自個折在里頭,你們縣警察可倒好,待在警察局里也不說過來幫個忙,真不知道是我們幫你們查案,還是就是我們自己的案子。
警察局長忙笑著臉賠禮,聲稱并不知道重案組要他們幫忙,但凡有需求盡管招呼,現在這不是來了嘛?!
村長一看這么多公安,忙讓人去準備茶水,屋子擱不下這么多人,于是便各搬了個凳子坐在院子里。
江隊說,現在最有嫌疑的就是斜眼和趙老六,重案組在村子里調查,兩人突然不見了蹤影。悶頭說他看見了斜眼家里有一個綠鐲子,王三頓時就拎著斜眼的衣領質問。
顧鳴側面了解過那個綠鐲子,據說村里頭有這個綠鐲子的,只趙老六媳婦兒一人。
那綠鐲子據說是個翡翠鐲子,是趙老六媳婦兒的娘傳下來的,祖傳的翡翠鐲子,鐲子終年戴著老六媳婦的手上,從沒摘下來過,自從三個月前老六媳婦不見,村子里便閑言雜語了起來,有人說老六媳婦耐不住趙老六沒出息,出了村子,跟山外邊兒人跑了,趙老六也不理睬。
但自己一天天卻魂不守舍,唯一的寄托就是小豆子留下的跳跳,也許趙老六自己都覺得媳婦是跟人跑了。
翡翠鐲子出現在斜眼家里,倒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王三一見鐲子,又怎么會有那么大反應?!
而現在,斜眼和趙老六突然消失,更是讓案子鋪上了一層未知的面紗。狄瀧和于敏被困在屋子里,證明有人有意而為,顧鳴看到的燒紙的斜眼,都把案件的出口,指向斜眼和趙老六兩人。
江隊給警察局長下了命令,讓他帶人搜索整個村子,包括大山各處,這么短的時間,兩人應該無法跑出大山。
然而計劃如此,七輛警車僅來了四十個警察,江隊說足夠了,當地警察把村子里的重要現場保護起來,其他的,進山去找。
人們的影子又被拉長了不少,下午四點,趙老六拖著一個滲著血的麻袋撲通跪在了鐵門屋子面前,趙老六低著頭,眼淚止不住的流著。
幾個站崗的警察趕緊把趙老六擒在地上,趙老六一個頭磕在地上,眼淚鼻涕掛了滿臉,不說一句話。
眾人把麻袋解開,斜眼的尸體躺在里面,著實讓人嚇了一跳。
趙老六坐在審問室里,冰涼的手銬扣在手上,趙老六的眼淚早已干涸,狄瀧和顧鳴坐在趙老六的對面,對于這個連殺兩命的犯人,他表現的異常平靜。
趙老六和媳婦兒在峰山村生活了四十來年,雖說錢財不多,卻也溫飽可求,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平淡淡。每日清晨,趙老六背著木筐上山,身后跟著跳跳,采些山貨,然后拿到鎮上去賣,峰山村是個窮地方,卻出了王三這么個‘吃人’的惡霸。
王三身后跟著猴子和悶頭,每日在村里轉悠,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小郝看不下去,便跑出了大山,可誰家又能拋家舍妻的丟下一家老小呢。
王三霸道,不講道理,為了村里的事,村長沒少跟王三交涉,可王三性子火爆,曾有過一次,差點把村長給打了。
老六媳婦兒從鎮上回來,后面背著個空筐,趙老六上山崴了腳,老六媳婦兒非要自己替趙老六上鎮上賣山貨。那是晚上八點多,王三喝多了酒,自己一個人出來溜達,走到鐵門屋子旁邊,沖著山下脫下褲子便呲了一泡。
借著月光,王三看見了老六媳婦兒,借著酒勁兒,王三偷偷從身后一把抱住了老六媳婦兒,老六媳婦兒一見王三,連忙叫著喊著,王三一張大手捂住了老六媳婦兒的嘴,接著把老六媳婦兒給拖進了鐵門屋子里。
王三把老六媳婦兒按在桌子上,隨后退下褲子,兩只大手把老六媳婦兒的衣服給扒了。寂靜的荒野傳出一聲聲凄慘的呻吟。
衣衫襤褸的老六媳婦兒一爪子撓在王三的臉上,幾道血印赫然留在王三的臉上,王三氣急敗壞的拎著老六媳婦兒的雙腿撞在了墻上,接著一腳踢了過去……
老六媳婦兒的腦袋撞在了桌子的邊角,然后便不省人事,王三看著躺在地上的老六媳婦兒,頓時嚇醒了酒,王三坐在地上,蹬著眼睛,突然站了起來,拎起角落里的鋤頭刨了個大坑,然后將老六媳婦扔了進去,情急之下,王三只填了幾鏟土便匆忙離開了。
那晚,斜眼正在地里最后翻弄著他那三畝地,耳朵里隱隱約約回蕩著什么聲音,剛一抬頭,便看到王三的人影跑了過去。斜眼心里頭覺得奇怪,待王三匆忙逃走后,斜眼溜進了屋子。
眼前的一幕震驚了斜眼,兩腿發軟竟嚇得坐在了地上。
老六媳婦兒的一只手露在外面,翡翠鐲子在漆黑的屋子里似乎閃閃發亮,斜眼不敢多想剛剛發生了什么,只盯著那閃閃發亮的翡翠鐲子,斜眼把鐲子取了下來,斜眼剛放下手,老六媳婦兒的手突然緊緊的抓著斜眼的胳膊。
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斜眼嚇傻了,斜眼手里還拿著的鋤頭順著身體猛砸了下來。
緊接著,便是血肉摩擦的聲音,斜眼的鋤頭插進了老六媳婦兒的額頭,噴濺出來的鮮血沾在了鋤頭上面。老六媳婦睜著眼睛看著坐在地上的斜眼,卻早已沒了呼吸,斜眼禁閉著眼睛,不敢去看。
斜眼忍著恐懼,把地上的坑又挖深了一倍,然后把老六媳婦兒嚴嚴實實的埋在地里。
那一晚,很靜,又很驚心動魄,王三回到家里,只字未提當天夜里的事。
那天,王三去斜眼的家里四處搜刮,結果一眼便看到了那件翡翠鐲子,王三的心里突然咯噔一聲,直直的抓著斜眼的領子一面叫喊著。
斜眼害怕極了,又不敢應聲,當天,王三搶走了翡翠鐲子,還威脅斜眼不許聲張出去。斜眼趴在地上,一聲也不敢吭。
峰山村人迷信,斜眼又膽小,每晚做夢,都夢見老六媳婦兒來找他償命,斜眼害怕,便每晚來到鐵門屋子旁,給老六媳婦兒燒紙,嘴里一遍遍的念叨,老六媳婦,都是王三惹的禍,你要找就去找他,莫要找我啊。
趙老六的酒桌上,斜眼幾碗酒咽下了肚,酒香四溢,卻也醉人,斜眼心里憋屈,多喝了幾碗,便趴在了桌子上,就著醉意,斜眼居然一字不落的把那晚的事情都禿嚕了出去。
斜眼沒有看到,趙老六坐在桌子那頭,緊攥著手里的杯子,生咬著牙,眼睛死死的盯著倒在桌子上的斜眼。
趙老六要找王三算賬,手拿著一把鐮刀就沖著王三家去了,才到門口,就看見王三在院子里和悶頭猴子烤著狗肉。趙老六認了出來,那是跳跳,現在正被王三抓在手里,胡吃海塞。
趙老六有了個想法,王三好吃,他就要讓王三因吃而死,小豆子給家里寄過一本書,書里介紹過一種死法:撐死。
趙老六去找王三,將王三引進鐵門屋子,然后鎖上門,屋子里的農具早已被趙老六拿走,里面只有一張桌子和一瓶保證王三不會被渴死的水。
接著,趙老六準備好食物,四斤豬肉和五斤大餅,總量3600毫升。第四天,趙老六將食物擺在門外的麻袋上。接著打開門鎖。王三艱難的推開鐵門,眼前的食物再次使王三失去了理智,王三跪趴在地上,抓起麻袋上的食物就往嘴里塞。
就著僅有的一點水,王三把八斤的食物都吞了下去,就在這時,趙老六在盤山路上沖著王三大喊,一面大笑,王三咬著牙,繃著腿一路沿著盤山路跑了上去,走走停停,王三一面捂著胃,一邊跑到趙老六面前。
趙老六手里提著水壺,一臉嘲笑的看著王三,王三一把搶過水壺,一腳踹開了趙老六,抬起水壺猛灌了兩口。王三放下水壺,正要破口大罵,誰知突然一陣劇痛,王三蹲了下來,一邊捂著肚子,眼淚從緊閉的雙眼流了出來。
趙老六在一旁看著王三,一步也沒有動,見王三不再動了,趙老六取下王三手上的鐲子,把王三拖到了懸崖邊上,山邊的風大,一陣又一陣的吹著山上的兩人,趙老六一腳踩在王三的身上,心里的恨意此時毫無保留的釋放了出來,趙老六狠狠的一腳踹了下去。
王三隨著幾片碎石從山上滑落下去,看著山下的王三,趙老六緊攥著雙拳,眼角上流下了釋懷的淚水。
趙老六說,狄瀧和于敏是他關起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他們破案,不管這是真是假,他都觸碰了底線。最后,趙老六在深山里殺死了斜眼。并把他的尸體帶到了媳婦兒面前,請罪。
警察挖開了鐵門屋子里面的土地,果真在下面發現了一具女尸。
有時候,人會畏懼強權,有時候,人會反抗壓迫,平靜的水面免不了一顆掀動波紋的石子,它們是你,它們是我。
狄瀧和于敏站在公安局的臺上,幾顆星星掛在夜空之中,月光照耀的大地,我們阻止不了某個角落里的毒蛇,我們只能殺死它。
于敏說:如果拋開法律的條件,你覺得誰對誰錯。
狄瀧苦笑著說:我決定不了,這是天決定的,也許,世界本來就沒有對錯,從以前來看,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
于敏說:王三和斜眼殺了老六媳婦,趙老六又殺了王三和斜眼,也許這就是因果報應吧。
狄瀧說:你還信這?早知道在鐵門屋子里我就該把地給刨開的,早就感覺那地方不對勁了。
于敏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夜空,狄瀧仔細想了想,突然說:王三被趙老六關進屋子里的時候,斜眼還在給老六媳婦兒上墳,他知道王三被關在里面?!
趙老六于同年七月十三日被判決死刑,山谷里又一次刮起了山風,峰山村里依舊忙耕,誰也沒在乎著多了還是少了。
當一個人的心中充滿了黑暗,罪惡便在那里滋長起來,有罪的并不是犯罪的人,而是那制造黑暗的人。
——雨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