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熙挑了下眉，跟褚姜隔了一個椅子坐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醒的挺快呀。”

之前聽鶴月說人醒了她還有些驚訝，這小身板看起來就不太強壯，又挨了打還淋了雨，居然才兩個時辰就醒了。

褚姜一默，不知道怎么接話。

“看起來也挺好養(yǎng)的。”岑熙默默嘀咕了一句。

“什么？”褚姜沒聽清。

“沒什么，把這個喝了。”岑熙把藥碗推給他，“今晚雨勢太大，你先在這兒住下，明天再回去。”

褚姜掃了一眼碗里濃黑的藥汁，沒伸手，目光又落回到岑熙身上。

起身，語氣淡漠又平靜。

“多謝少國師救我回來，如果以后能幫的上忙，褚姜一定竭盡全力。”

岑熙有點意外，看向少年，并沒有因為目前無法報答她而心虛躲藏，也不會覺得自己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給出這個承諾有多么廉價。

眼神雖然淡漠卻并沒有暗淡無光，內(nèi)里還藏著堅定自信，似乎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阻礙，早晚他會沖破一切桎梏，讓這個承諾價值千金。

岑熙彎了彎嘴角，有一絲欣賞。

養(yǎng)個孩子好像也不錯。

看岑熙沒有其他表示，似乎接受了他的承諾，又道：“已經(jīng)叨擾許久，褚姜就不打擾少國師了。”

褚姜禮數(shù)周全，但也并沒有因為岑熙是他的救命恩人就柔和一些。

“……”

警惕心還挺高。

岑熙沒說話，褚姜也不再說話，兩人一站一坐，彼此對視。

明明是兩個小孩，卻莫名的讓人感覺他們在無形中進(jìn)行交鋒。

屋外的雨勢越發(fā)的大了，隔著緊閉的門窗也能聽到悶悶的雨聲，刺目的閃電劃破夜幕，緊隨而來的雷聲震耳欲聾，襯得屋內(nèi)越發(fā)的安靜。

鶴月和一旁的桐月對視一眼，覺得屋內(nèi)的氣氛有點壓抑。

良久，岑熙收回了視線，抬起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藥碗。

碗里濃稠的藥汁還冒著熱氣。

“趁熱喝，喝了就走吧。”

褚姜皺了下眉，沒想到岑熙這么難纏。

以往湊上來的人看見他的冷臉和態(tài)度都會主動離開，更別說岑熙這個少國師地位堪比太子，一直被人捧著的人往往更容易惱怒。

可面前的人跟他以前見到的人完全不一樣。

因為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他不相信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好。

眼下一時有些無計可施。

“要是涼了，你就得喝兩碗。”岑熙聲音稚嫩散漫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我可不想剛救回來的人下一刻就死在路上了。

褚姜先前挨的那頓打可不輕，內(nèi)外傷都有，不喝藥一時半會好不了。

“……”

頓了下，她又想起自己先前逗他的話，解釋了一句：“放心，不是毒藥。”

“……”毒藥和普通的湯藥他還是能分清的。

知道自己不喝了藥她不會放自己走，褚姜很識趣的把藥喝了。

一飲盡，褚姜將碗放在桌上。

瓷碗與桌面相碰發(fā)出一聲悶響。

褚姜面無表情的看向岑熙。

岑熙看著那張冷漠又精致的臉，一時莞爾。

小朋友還挺有意思的。

隨意的揮了揮手，身后的鶴月立刻會意，安排人將褚姜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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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清殿。

破舊的宮殿在雨水的沖擊下散發(fā)出破敗腐朽的味道。

院子右側(cè)有一顆粗壯的合歡樹，大概需要三人合抱，因為長久未曾修剪，生長的有些肆意，大片大片的樹冠像是一把大傘遮住了右側(cè)的大半院落。

此時被雨水打落了一地樹葉，顯得地面有些臟亂。

院中雜草并不多，看起來有人專門清理過。

殿門前的屋檐下，一位中年太監(jiān)正從一側(cè)逐個熄滅長廊的燈籠。

“九皇子，屬下就送您到這了。”幾個侍衛(wèi)模樣的人將褚姜送到殿外。

褚姜單手撐著傘，冷淡的點頭。

看著他們的背影快要消失他才抬步往院內(nèi)走去。

中年太監(jiān)聽到的聲音匆忙跑出來，一眼就看見了褚姜。

崔安連忙拿起一旁的傘撐開跑進(jìn)院里。

“殿下，您怎么回來了？是出了什么事嗎？”

“無事，是我自己要回來的。”

冷風(fēng)乍起，被雨水打濕的衣服貼在皮膚上越發(fā)的涼，激得褚姜雞皮疙瘩不自主的往外冒，忍不住悶咳了一聲。

崔安被這一聲咳嗽嚇得立刻緊張了起來，又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衣服濕了大半。

“殿下快進(jìn)來，別著了涼。”崔安著急的催他進(jìn)門。

此時離殿門也就幾步的距離，褚姜順著他的話進(jìn)了門。

“奴才已經(jīng)燒上了水，一會兒殿下喝完茶就去泡泡，驅(qū)驅(qū)寒氣。”崔安一邊念叨一邊把熱茶沏好。

褚姜換好衣服在桌前坐下，接過熱茶一口口咽下，感覺剛剛冷透的身體被暖流一點點同化。

崔安感覺到褚姜手指的涼意，更加心疼了：“這么大的雨，您干嘛趕回來呢，萬一著了涼又要難受了。”

“崔安，你話太多了。”褚姜聽得頭疼，淡淡的打斷他的念叨。

崔安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無奈的嘆口氣。

殿下從小就身子弱，還總是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真是讓他操碎了心。

屋里只點了兩根蠟燭，光線有些黑暗，崔安此時才看見褚姜嘴角的淤青。

“殿下，六皇子又來找您的茬了？”崔安一想就知道這傷是哪里來的，當(dāng)即氣的發(fā)抖，“奴才就說殿下怎么遲遲沒有回來，還去了國師那里，原來又是六皇子！”

褚姜不想說這些，想起自己進(jìn)屋時看見長廊的燈熄了大半，又問起：“長廊的燈怎么熄了？”

崔安頓了下，回道：“奴才以為殿下今晚不回來，便想著奴才一個人這些燈亮著也是浪費。”

褚姜垂下眼睫，摩挲著杯壁，心里知道崔安是為了省點蠟。

華清殿的月供常年短缺，要不是崔安節(jié)省，現(xiàn)在這華清殿應(yīng)該是一片漆黑，哪有什么蠟燭可用。

“以后長廊不必點那么多燈。”

崔安應(yīng)聲，卻沒把這話記在心里。

殿下在這冷清的華清殿長大，面上一派冷漠堅強的樣子，實際他知道殿下是怕黑的，只是性格使然，不肯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