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在街上走著，不知不覺中便到了驪齋樓，潤洹抬眼看了一下鋪子門口懸掛的匾額，又低頭看向清歡，“進去看看嗎？”“嗯。”清歡點了點頭。

二人進去后，店家便熱情地上來迎客：“二位貴客里面請，我這又從西域那邊過來了些好物，你們隨便看看，有看上的價錢好商量。”這位驪齋樓的老板是位留著有邊疆人象征性的八撇卷胡，但身上卻穿著中原的服飾，這家店在京都已有數年，滿城的人沒有幾個不知道的。老板雖是西域人，但在中原久了，那些客套的話說起來也是順溜。

潤洹微笑朝那老板點了點頭，然后轉過來對身后的清歡說道：“你喜歡什么就隨便挑，我買給你。”

清歡有一瞬間的恍惚，曾經趙玉朗也是在這家店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只是如今物是人非，說到底還是緣分尚淺。

“好，那我就先謝謝二哥了。”

清歡在眾多的貨架前漫無目的地看著，這是一把彎刀映入她的眼簾，清歡忍不住拿起來仔細地端詳。

“這彎刀似乎和你小時候常帶的那把很像。”潤洹不知什么時候已走到了清歡的旁邊。

清歡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啊？什么？”

潤洹不禁啞笑，“我說，你手里這把彎刀和你小時候的那把很像。”

“哦，是，是有幾分相像的。”

店家看到他們二人拿著這把彎刀看了半天，于是笑呵呵的快步上前，“二位好眼力，這刀是西域那邊的寶物，只此一把呀。”

清歡聽到店家這樣說，心中生了一個疑問，于是不由地問道：“我記得之前店里有一把刀，就是和這個很像的那柄，你怎么說是只此一把呢？”

店家聽完清歡的話，哈哈一笑解釋道：“姑娘說看到的另一把刀想必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吧，當時店里卻是有一把鏤空鑲嵌寶石的彎刀和這把很像，只是當時被一位公子買走了，好像是送給了和他同行的一位姑娘。”

清歡聽到老板提到了她和趙玉朗，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店家看清歡沒有搭話，便接著說：“姑娘手里的這把刀和已被買走的那把本是一對，那是西域克利努巴親王和王妃的雙配彎刀，只是后來他們二人因政變不得而分開了，最后這兩把刀又流入了民間，我多年前收了那把，您手上的這把也是近期才托人尋到的。不過因為是當時的王室用品，價值不菲，但這東西若真合姑娘的眼緣，不妨您就將它買下，畢竟真金易得，珍品難求啊。”

清歡沒想到這刀還有這樣一段淵源，只是這刀是對雙配刀，本是夫妻二人同心一體的東西，現在買回去和趙玉朗送她的那把湊成一對，怎么想也是有些諷刺。

“既然如此，那這把刀我們就要了。”這是潤洹突然開口對老板說道。

“哥哥，這刀，這刀老板也說了價值不菲，所以還是算了。”清歡自是不能將自己心里想的什么說出來，只得隨便找了個借口。

潤洹輕笑，“老板也說了，真金易得，珍品難求。”

店家也是個機靈的人，看著清歡猶豫不決的樣子，便沒等她開口，便趕緊接著潤洹的話說道：“是啊是啊，公子說的是，那我這就把東西給二位包起來。”

等清歡反應過來，自己手上的刀早被老板給拿走了，二哥也隨著他去結賬了，清歡也沒心思來回折騰，便也就如此作罷了。

從驪齋樓出來，潤洹看時間還早，于是問清歡道：“我看時間還早，不如咱們先去東街的那家甜水鋪子，等用些吃食后，咱們再去玉雅軒可好？”

清歡點頭道：“哥哥安排便是。”

因為新開的鋪子在東街，于是兄妹二人還是想著乘車前往，這倒省了一些路上可能會耽擱的時間。

行了一段路后，馬車終于停了，潤洹先下來扶著清歡下了馬車，清歡一出來便看到了一座二層樓高的店鋪出現在她面前，清歡不禁開口：“頭一次見到這么大的甜水鋪子，倒是有些像一家酒樓那么大了。”

“是啊，聽說他們家的甜水吃食的種類有上百種，來晚了可就沒位置了，咱們趕緊進去吧。”

二人進店后，店小二熱情地上來招呼：“客官里面請，您二位是坐下面還是到樓上呢？”

清歡看了一眼周圍，雖然現在時間還早沒有什么人，但是就怕一會兒烏泱泱地進人倒是麻煩，所以清歡看向潤洹說道：“二哥，咱們還是去樓上吧。”

“好。”潤洹答道。

“好嘞，二位客官樓上請，咱這雖然在東街的盡頭，但是緊鄰匯湖，我給您二位安排個臨靠窗戶的位置，一會兒吃著甜水賞著湖景也是極好的。”店小二一邊引著清歡和潤洹上樓，一邊介紹著，著實顯得十分熱情。

“好，有勞了。”潤洹答道。

二人落座后，跟著店小二的推薦，潤洹幾乎把每一樣招牌都點了一遍。

“哥哥，咱們點的有些多了。”

潤洹呷了一口茶，“既然來了，當然要把不錯的都嘗一嘗，而且你看這窗外的景象，只吃一碗甜水的時間怎夠賞看呢？”

清歡淡淡一笑，轉頭托腮看向窗外，外面湖光瀲滟，因著秋風的緣故，湖水微波一番接著一番，從不遠處還飄飄蕩蕩地行過來幾只觀湖的游船，側耳細細聽來，還有賣唱的歌女在其中微微吟唱著動人的曲調。清歡看著眼前這番景象，心中倒是開闊了不少。

“二位側側手，給您上一下吃食。”

清歡被店小二的聲音拉回了思緒，沒一會兒，桌上就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碗碟。

“吃吧，嘗嘗怎么樣。”潤洹挑了挑下巴，對清歡說道。

“嗯，哥哥也吃吧。”

清歡舀了一勺面前的玉葉芝麻圓子放入口中，甜而不膩，味道確實是好，吃了兩口后，又夾起了前面的清酒紅豆酥，剛要放入口中，潤洹便笑著打趣道：“這個酥里面有清酒，你少食一些，免得又醉了。”

清歡抿嘴看了一眼潤洹，但是并沒有接話。

潤洹接著又說：“清歡，有些人有些事的結局看似明了，其實不走到最后，誰也說不準會是怎樣，如果你心有所想，就應該再大膽一些。”

清歡放下手中的筷子，“哥哥…”

“你還記得小時候，你拿回世子殿下送你的那柄彎刀時的樣子嗎？你是多么的高興，雖然沒多久他就去了南域，但是那把刀卻一直是你的寄托，雖然那時候你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夠再回京都，但是心中有所掛念，就一切都還有希望。”

“可是哥哥，他…他已經婚娶，那時年紀小，對他的情感寄托總以為是兄長般的存在，可大了才知道，他和你還有大哥是不一樣的。”清歡定定的說道。雖然清歡不愿自己內心的想法被別人知曉，但此時此地，二哥的一番話倒讓她逐漸打開心扉。

潤洹頓了一頓，“他已婚娶是他漫漫人生中的一段故事，可是妹妹，你們的故事還沒有開始，你就甘心于此嗎，更何況，他在南域這幾年，中間發生過什么事你都還未弄清楚，你都不想知道嗎？”

“當然想，可是我以為…”

“以為他會等皇上的一道圣旨來娶你嗎？妹妹，任何人都不要妄想知道另一個人的全部，即使再親密的人，何況你從未為之努力過，只想憑靠兒時的那段情誼支撐一輩子是做不到的。”潤洹看著清歡現在這副萎靡不振的樣子，著實有些心急，他自小疼愛這個妹妹，可是有些話如若不說的明白些，只怕在清歡心里越積越久終會壞事。

“哥哥，我現在真的不知該怎么辦了。”清歡的頭比剛才又低了幾分，聲音也小了些。

看到清歡這個樣子，潤洹心中也生出幾絲不忍，也只覺得剛剛的話有些重了，于是緩聲道：“今日我把那柄彎刀買下給你，這樣就和你原先那柄重新組成了雙配刀，這兩把彎刀因著主人的原因不得已而分開，可不管中間經歷過什么，現在又在你的手里重逢，兩柄彎刀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人呢。”

清歡聽到潤洹這樣說，心中不免生出感慨，是啊，她心里既然這么放不下玉朗哥哥，為什么不再主動向他走得更近一些呢，即便他已婚娶，可是那也只是屬于他自己前半章的故事，說到底也已翻篇，人生路途漫漫，玉朗哥哥終究還是會再尋得一人陪他走過接下來的半生，那個人為什么不是自己呢？當這樣的想法足夠大時，其他的一切似乎都變得微不足道。

“哥哥說的話，我記住了。”清歡抬頭看著潤洹說道，和剛才不一樣的是眼睛里又多了些往日的光亮與堅定。

潤洹聽到清歡這樣說，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語氣也比剛才輕松了幾分：“那就好，那咱們吃完再去玉雅軒轉轉，你挑上幾件喜歡的首飾，等過兩日去南貢王府好穿戴上，我的妹妹定要光彩奪目的才好。”

清歡又咬了一口面前的酥餅，笑著對潤洹說道：“那就先謝謝二哥啦，今天讓你破費了。”

潤洹也是微笑的看著清歡，用手拭了一下清歡嘴邊的碎渣，沒再說話。

“哦，對了二哥，這家店的糕點很好吃，我們不妨買些回去？”

“好。”潤洹看著清歡的模樣，心里很高興，并想著今天這趟算是沒有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