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沃爾特.亨普勒的記憶中。

普雷格拉德舅舅，與崔普利市大部分非學院派的醫(yī)生相同，無證經(jīng)營著一家外科診所。

礙于時代背景受限。

這里的醫(yī)學條件極為落后，甚至連最基本的“細菌與消毒”，都未曾得到全面普及。

在大多數(shù)時候，簡易隔離的手術(shù)室里，除了醫(yī)生與助手，還會聚集大量等候著的病人們在旁圍觀。

更有些時候，在圍觀的吃瓜群眾里，還會冒出些自稱是醫(yī)學院學生的家伙。

他們毫無顧忌地站在醫(yī)生身旁，對他的手術(shù)指手畫腳，并提出些來自“專業(yè)性”的建議。

毫不夸張的說，整個手術(shù)室里的人，擠得就像是一桶鯡魚！

并且，每條“魚”還在不斷涌動著，以爭取到更好的視角。

在這般混亂、毫無秩序的醫(yī)療條件下，外科手術(shù)的死亡率奇高。

往往每三例手術(shù)里，便會有一人因為醫(yī)生的錯誤判斷，從而導致大出血死亡。

但即便是這樣，外科診所的生意依舊是發(fā)展得如日中天，賺得是盆滿缽滿。

李易安在走進診所后，才更為直觀地感受到這里的混亂與擁擠。

窄小的走廊里，擠滿了等候著診斷的病患們，鼻腔間充斥著汗臭味與嗆鼻煙草味。

拎著酒瓶的李易安，頗為不易地才擠進手術(shù)室外圍，踮著腳沉默地看著正在進行中的手術(shù)。

在條件簡陋的手術(shù)室正中央。

此刻，需要接受手術(shù)治療的病患，就像是頭待宰的豬羊般，被皮帶捆綁在高腳鐵椅上。

在他頭頂?shù)恼戏綊熘K煤油燈，離雙手兩側(cè)不遠處，還點燃著兩根蠟燭，以確保期間光源足夠。

而在他身旁的那位，正忙碌著的矮胖醫(yī)生，便是沃爾特的舅舅——普雷格拉德先生。

李易安注意到，在他浸滿血污的左右手里，分別握著柄剪刀與短柄手術(shù)刀。

粗略地看來，普雷格拉德正在嘗試切除掉這位病患的某項器官。

以此來治愈他，或是殺掉他。

手術(shù)刀嫻熟地切割，攪動。

被皮帶緊縛住的病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過程，即便是痛到痙攣，卻也無法阻止。

在他們腳下的地板上，堆灑著大量的木屑，用作吸收血液。

但即使是這樣，手術(shù)室里的暗紅色地板，還是呈現(xiàn)著屠宰場般的駭人景象。

手術(shù)的過程并未持續(xù)太久。

最終，以普雷格拉德扔掉手術(shù)器具，長舒口氣而告終。

除了沾滿血污的刀剪，鐵盤里還盛著些“新鮮出爐”的內(nèi)臟器官。

“稍等五分鐘，再繼續(xù)。”

普雷格拉德絲毫不在意，病患被摘除器官后的存活率，他僅是癱在椅子里，沖著圍觀群眾擺擺手，語氣疲憊地宣布道。

趁此機會，李易安迅速地擠出人群，站到普雷格拉德身前，摘下帽子喊道：“舅舅！”

“小沃爾特？”

普雷格拉德微微一愣，顯然對于外甥的突然到訪，感到些意外。

“您推薦的血療法很起效，我感覺身體好了許多，所以……”

李易安說著，同時滿臉感激地遞出熱杜松子酒，作為答謝禮。

“這……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普雷格拉德由衷地感慨道。

顯然他是真心實意的，為外甥肺癌的康復感到高興。

“沒錯，這的確個是好消息，沃爾特可是替咱們省下了筆，聯(lián)系攝影師的錢。”

一旁忙著清掃木屑的助手盧恩，冷不丁地陰陽怪氣道。

聞言，李易安皺了皺眉頭，并未在第一時間接話。

根據(jù)沃爾特的記憶。

盧恩是普雷格拉德花費三鎊，從孤兒院里購買來的童工。

或許是出于某種嫉妒心理。

盧恩對于沃爾特的態(tài)度向來是冷淡，毫不掩飾其濃濃的敵意，總是刻意地排擠、挖苦他。

“閉上你的爛嘴，盧恩！”

沒等李易安開口，普雷格拉德便驟然坐起身，就像是頭威嚴受到挑釁的老獅子。

“你要是再敢對沃爾特，我的家人這般不敬，我發(fā)誓，我會把你賣給奴隸販子!”

“抱歉，先生。”

盧恩假裝惶恐地低下頭，眼眸深處卻隱隱有抹怨毒閃爍。

總是這樣……

真是令人感到不爽，真想現(xiàn)在就殺掉這偏心的老家伙……

從未拿正眼瞧過我，卻總是關(guān)注著沃爾特這毫無貢獻的廢物……

等把薇薇安徹底騙到手后，我再考慮殺掉你們倆……

“等會留下來吃個飯，下午咱們一起去趟教會，好好感謝一下主教贈予的血療恩賜！”

普雷格拉德毫無察覺地重新癱回椅子，語氣柔和地看著李易安說道，滿目慈愛。

“事實上，我僅是順路來看望下您，吃飯的話……您知道我性格的，下次吧。”

李易安模仿著沃爾特的口吻，頗有些不情愿地婉拒道。

幼年時喪失雙親的經(jīng)歷，導致沃爾特.亨普勒從小便性格孤僻，不喜熱鬧。

在他患上癌癥后，孤僻癥狀便是愈發(fā)地明顯，甚至是厭惡與他人交流接觸。

“你這孩子……”

普雷格拉德?lián)u搖頭，并未強留李易安，他一向尊重外甥的意愿。

“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就不耽誤您工作了，這酒我先給您送二樓去，您晚上喝。”

李易安微笑著，漫不經(jīng)心地說出他此行的真實目的。

普雷格拉德也不疑有他，毫無戒心地掏出鑰匙遞給李易安，同時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難，或者有任何需要的話，記得直接來找我，咱們畢竟是一家人。”

李易安沉默著點點頭，并沒有多說什么，僅是轉(zhuǎn)身擠進人群里。

普雷格拉德所謂的好，僅建立在沃爾特.亨普勒身上而已，并不是他。

對于這點，李易安從始至終分得都很清楚。

他不會浪費無意義的感情。

咔噠！

伸手將掉漆的門把手擰開。

確認身后沒人跟來后，李易安迅速擠進二樓起居室，目標明確地走近櫥柜。

憑借著記憶掀開活動木板，露出其下隱藏的暗格。

在墊有淺藍色棉布的暗格里，果然藏著把槍體鍍漆，轉(zhuǎn)輪銅黃的左輪手槍。

“找到了！”

李易安嘴角微微上揚，毫不猶豫地將其拾起，握在手中。

利用記憶，嫻熟地朝左擺甩出黃銅轉(zhuǎn)輪，檢查剩余的子彈數(shù)量。

目光觸及，編號磨損的轉(zhuǎn)輪彈巢里，完整地塞著五枚子彈，皆閃爍著黃銅的冰冷光澤。

見狀，李易安滿意地點點頭。

“啪”地將其合攏，塞在報童帽里抓著，神情平靜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