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書彈詞遍城鄉

深厚的江南文化底蘊，孕育出了與當地人民生活密切相關、生動而活潑的曲藝藝術。曲藝藝術又被稱為“說唱藝術”，中國音樂出版社出版的《中國音樂詞典》中的解釋為：它是我國民族音樂中可以追溯到戰國時代的一種表演藝術，從戰國時代荀子的《成相篇》到漢魏樂府中的長詩以及唐代的“變文”至宋代的“鼓子詞”“唱賺”“諸宮調”等發展而來，至明清兩代得到了飛速發展，形成了具有濃郁民族風格和地方色彩的眾多曲種。1985年之前，全國有300多個曲種，其豐富性可見一斑。說唱藝術之所以曲種豐富，傳播范圍廣，主要是因為這種藝術具有群眾普及性。“斜陽古柳趙家莊，負鼓盲翁正作場。身后是非誰管得，滿村聽說蔡中郎。”陸游的這首七言絕句即是對說唱藝術場面的寫照。過去，無論是在鄉村還是在城鎮，說唱藝術可以說無處不在。這種以講唱文學、音樂和表演三者為一體的說唱藝術，表演中常常是表演者自唱自奏并以說中有唱、唱中有說和連說帶唱的方式，表演一個歷史故事、一段家庭瑣事或逸聞軼事。臺上單槍匹馬的演員，可以為觀眾展現出不同的角色和或深刻或幽默或妙趣橫生的故事。除了一人表演外，雙檔表演也比較多，大家所熟悉的“蘇州彈詞”即是一例。

浙東地區的說唱藝術以文辭考究和曲調高雅的“紹興平湖調”“四明南詞”和“溫州鼓詞”以及包含鄉俗俚語、音調通俗的走書、道情、唱新聞和蓮花落等形式為主，流行于各地。這些說唱藝術的經典之作均被收錄到《中國曲藝音樂集成·浙江卷》（上、下）之中。1979年，文化部、國家民委和中國文聯共同發起，編纂了一套按行政區劃立卷，每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各10卷，共計300卷（450冊）的叢書，即“中國民族民間十部文藝集成志書”（以下簡稱“集成”）。全套叢書由《中國民間歌曲集成》《中國戲曲音樂集成》《中國民族民間器樂曲集成》《中國曲藝音樂集成》《中國民族民間舞蹈集成》《中國戲曲志》《中國民間故事集成》《中國歌謠集成》《中國諺語集成》和《中國曲藝志》10部組成。從1979年發起到2009年結束，歷時30年。“集成”的編纂工作凝聚了全國各民族數十萬文化工作者的智慧和心血。“集成”的完成被譽為修筑了“中國民間文藝的萬里長城”。在慶祝這一盛世修典工程完成的慶典會上，時任國家民委副主任丹珠昂奔指出：“‘十部文藝集成志書’工程，對幾千年來各民族勞動人民創造的、流傳在民間的傳統文化進行了收集、整理，加以編纂、出版，是一項具有前瞻性、搶救性的工程，是功德無量，利國利民，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宏偉大業。‘十部文藝集成志書’工程的實施，對推動民族地區的文化建設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十部文藝集成志書’工程在實施過程中，一是為民族地區培養了一大批具有一定理論素養、精通本地本民族文化資源狀況的科研人才，他們已經成為本民族文化保護與發展的骨干力量；二是建立和發展起了一批科研機構，科研成果源源不斷，成為民族民間文化研究與保護工作的重要陣地。”今天看來的確如此。“集成”中記錄的材料，如今有很多已消失或正在走向斷層的邊緣。并且在眾多的民族民間音樂系列叢書和“非物質文化遺產”叢書中，筆者深深感到“集成”中的資料是最細致、最翔實的。下面我們回歸歌唱浙東景色和家鄉的話題，來看看“集成”中的溫州彈詞《溫州十景》是怎樣描述自己家鄉的美景的。

1．溫州彈詞《溫州十景》選段

譜例：1-6

后續唱詞如下：

來福門外孝子亭，妙果寺內豬頭鐘，鼓樓洞下紫薇園，郭公山下白蓮塘。

好個仙人井，更妙落霞潭，松臺山上至今美名揚。

意樂園，敬恩橋，名兒標。

永清門外是江心，東西塔左右分。古剎叢中鐘聲響，東方發白天明亮。

海坦山，金鎖嶺，龜蛇兩山兩處分。

日落西山近黃昏，鳥雀歸林，太史碼道鬧盈盈。遙望看，翠微山上景致聞。

唱得一個溫州景，內有嘉福天寧寺，外有護國并太平。

四大叢林好名勝，九山九山不見頭，十八清溪斷水流，唱的是溫州景，名兒天下聞，自古到如今。

這首《溫州十景》，將溫州秀美的自然風光與底蘊深厚的人文一一道來。一改溫州彈詞慣用的【清音】【時調】【緊平湖】【索調】和【灘簧調】等基本曲調，將【滿江紅】【清江引】【西廂記調】【繡荷包】【花鼓調】【梳妝臺】【鮮花調】【湘江浪】和【青衣線】九種民歌曲調貫穿于整個曲目之中。采用過渡和直接闖入手法的民歌小調，造就了整個曲目流暢抒情的特色。值得一提的是，在寧波等地流傳的說唱藝術“四明南詞”（用寧波方言說唱的南詞）中也有一部類似的作品，它就是《西湖十景》，其唱詞如下：

畢竟西湖妙不同，隔株楊柳兼桃紅。

遠望高山重疊翠，靜聽南屏敲晚鐘。

湖心亭，在水中，行來曲院有荷風。

三潭印月如明鏡，雷峰夕照似長虹。

花港觀魚魚無數，柳浪聞鶯有鼓鐘。

蘇堤春曉人煙集，平湖秋月映碧空。

聞得斷橋橋不斷，孤山并不獨山峰。

岳王墳前鐵人跪，千載遺臭罵奸雄。

勸君行善莫行兇。

從上述《溫州十景》和《西湖十景》可以看出，這些唱詞無論是在文筆、修辭上還是在對仗上都十分考究，如此考究的作品被稱為“民間音樂”，這讓說唱藝人們大為不滿。因此我們也許能夠理解為什么有一種呼聲反對將“說唱音樂”和“戲曲音樂”歸類于民間音樂，而要堅持歸類到“傳統音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