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ko Charm.”

琪亞娜輕輕說。

“Neko”是羅馬音，日語里是“貓”的意思。“Charm”往往翻譯成‘有魔力的話’，即‘咒語’。

“貓咪魔法”——這是琪亞娜預先設定的聲紋指令，用在女武神裝甲【白練】的崩壞能爆裂系統中。

芽衣退后半步，她看見點點銀光環繞女孩，熟悉的裝甲回到琪亞娜的身上。

魔法化作現實，可愛的咒語召喚出殺戮的武器。

琪亞娜抬起頭，握住造型優雅的銀白色槍柄。

鐘聲敲響之時，張木子的領域正在鋪展，正在與律者爭奪掌控權。那時候，站在玻璃幕墻前的琪亞娜低頭看手心，感受到熟悉的崩壞能回歸身體。

槍身冰涼，卻仿佛灼燒著琪亞娜的手掌。

真痛啊，她幾乎忍不住把槍用力扔掉，扔到最遠的角落，再沒人能找到。

芽衣有些驚訝地“咦”了一聲，繼而笑了。

“好像還是我幫你取的名字哦？配備裝甲前要寫下女武神自己的個性化定制要求，姬子老師強迫你填表格，你就哭喪著臉來找我。貓咪和五角星的元素是我幫你填上的。雖然【白練】上到處都有這兩種痕跡，你其實不怎么喜歡這兩樣東西吧？”

芽衣側過頭，回憶道。

“不。我很喜歡。以后，也會永遠喜歡的。”琪亞娜說。

“琪亞娜，如果這個世界注定崩壞，你愿意陪我一起看流星墜落嗎？”

芽衣笑著問她。

琪亞娜閉上眼睛，握住槍的右手用力到發白，顫抖，卻沒有松開。

“看來你做好選擇了。”芽衣微笑。

“我愿意啊！世界毀滅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啊？！我想和你看流星，看落日，看你披上‘白無垢’！如果當救世主需要犧牲掉你，那么就算世界活下來，那個叫‘琪亞娜’的傻.逼也死掉了！”

琪亞娜怒吼，淚水滑過臉頰。

“可是我憑什么讓別人的世界毀滅！我有要愛的女孩，有要尋找的老爸，難道他們沒有嗎？！我憑什么為了我的任性犧牲所有人？！”

琪亞娜淚流滿面，語似嗚咽。

“但是……只要殺了你，這一切就都結束了對吧？！所以，為了世界恢復它應有的軌跡，請你，請你……”

“沒問題的。琪亞娜，只要你選擇的話。”

芽衣輕聲說：

“是我將律者釋放。一切惡因我而起，理所當然由我來償還。而且結束這一切的人是你的話，我會很高興的。撲火之蛾的結局當然是死掉，但我不會后悔。琪亞娜，我擁抱過你，擁抱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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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者獨立半空，冷漠看著面前的“鏡子”。

雷霆構筑的“鏡子”。女孩們的一舉一動投映在鏡面。

她看到兩個女孩半跪于地，在月光里緊緊相擁。

她看到琪亞娜涌出眼淚，泣不成聲，而芽衣雙手繞過她的腰部，把腦袋靠在她的懷里。

看到名為“水精靈”的銀色手槍抬起了槍口，抵在芽衣的后背。

深色和服的少女像是全無所覺，露出安心恬淡的笑容。

“看。她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律者說。

接著她轉過頭，俯視地上的凡人。

“你們人類的選擇真是從不會讓我失望。現在，輪到你了。”

律者輕彈手指，雷霆化作利刃，墜落地面，銀光一閃，噗呲，在張木子的身上留下又一道焦黑。

張木子劇烈地喘息，類似頭發燒焦的氣味傳入鼻尖，那是蛋白質被灼烤的味道。

周身的衣物被雷霆肆虐，早變成焦黑的破爛布條，幾不蔽體。裸露出的肌膚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嫩白顏色，遍體鱗傷，狼狽不堪。

沒有鮮血流出，因為血液剛剛出現就被高溫蒸發。

直徑數十米的紫色電網覆蓋地面，乳白色的超高溫電漿流在其中涌動。不時有雷霆化成的刀劍墜落，在張木子的悶哼聲里留下又一道傷痕。

“說不出話了？”律者挑眉，“也好。你的嘴巴不知道為什么，總讓我很不舒服。”

張木子痛得咧咧嘴。她深深看了一眼第三律者，然后低下頭，在雷海中吃力地踏出一步。

“不甘心？”律者饒有興味，“人類，這可是你們自己的愚蠢導致的結果。琪亞娜以為殺死雷電芽衣就能挽救一切，雷電芽衣又想以死贖罪。我只是稍作引導，你們就奔向毀滅的深淵。”

“我的錯。”張木子聲音干澀，“我沒能想到，你會把雷電芽衣的人類人格留下。”

“你以為我不想殺死她？”

第三律者低下頭，按住心口，幽幽地說。

“那個軟弱的女孩活在這里。永遠活在這里。我想殺死她，取代她！可是這片空間里她擁有和我一樣的力量！該死，該死！我憑什么被一個人類女孩束縛？！我生來為神，卻囿于凡人！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嗎？！”

“所以你只能利用琪亞娜。想要在這片空間里殺死雷電芽衣，除非是她自己愿意被殺死。恭喜你啦，得償所愿，這個空蕩蕩的心靈世界，從此只剩你一個人……哦不對，只剩你一個神。”

“你，懂，什么……”

律者閉上眼，一字一句，像是用盡力氣。

張木子愣住。

“你們懂什么？！這個世界，這個人類的世界，只有我們是異類，茍活的異類！只有我們兩個永遠不會欺騙彼此！”

律者雙手顫抖，她的身后雷霆悲嘯。

“只有……只有我們會互相擁抱。絕對！絕對！絕對不會放棄誰！”

“可她為什么要愛上一個人類！她為什么要背叛我！明明我們都是怪物，明明我們都在人類的手下遍體鱗傷！”

“她太怕孤獨了。而害怕孤獨的神，連螻蟻都不如！”

“你們什么都不明白……”

律者的頭低垂在黑暗中。

“我……深愛著她吶。”

張木子靜靜聽著，她忽然明白了律者的悲傷。

她親手殺死了這個世界唯一愛她的人。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怎么選？”張木子突然說。

輪到律者怔住。

下個瞬間，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霍然轉頭，目光死死看向鏡中的女孩。

琪亞娜用雙手抱住懷中的女孩。銀白花紋的手槍扔在一邊。

“琪亞娜……為什么？”芽衣意外地抬起頭。

“你還記得老爸對我說的話嗎？”琪亞娜出神地說。

“齊格飛·卡斯蘭娜總是無所謂的樣子，可我知道他罵的那個傻.逼.少年就是他自己。少年已經死掉了，‘卡斯蘭娜’家族的正義也圓滿了，但是活下來的只剩齊格飛。行尸走肉一樣的齊格飛。他只有喝醉才能喊出愛人的名字，因為清醒的時候他會痛苦到發瘋。”

“芽衣，”琪亞娜輕輕說，“我永遠，永遠，永遠不想變成他的樣子，把余生用來懺悔！”

“芽衣，我是個自私的人。我不是英雄，只是B級的菜鳥女武神。我記不住休伯利安號的艦規，記不住女武神戰時守則，只有姬子老師的第一節課我永遠記得。”

“琪亞娜……”芽衣捂住嘴。

“姬子老師說，身為女武神，沒有把同伴的手掌放下的道理！”

琪亞娜用力抓住芽衣的手。柔軟而冰涼。

鏡面蕩起波紋，仿佛被主人的情緒感染。

律者抬手，鏡面崩碎，女孩們的身影隨鏡子碎裂。

“恭喜恭喜，脆弱的人性挺住了考驗。”張木子說，“律者大人也不必再悲傷了。您深愛的女孩滿臉幸福的笑容哦。”

律者沉默。雷海翻涌。

她嘆口氣。

“好吧。也許失去她確實會讓我難過。”

律者拍拍手，漫天雷霆驟然收束。

“我會讓她活著的。她會成為我養在鳥籠的金絲雀。我要親眼確認她眼底的希望消失。”

“至于你們……”

律者側身，她向背后的雷海探手，緩緩抽出宛如實質的修長利刃，銀白色，光輝刺目。

“我會在她的面前，把你們一寸寸碾碎。你們的身體會變成灰塵，在這個世界永遠留下，開出花朵。”

張木子聳聳肩。她把雙手放到腦后，解下了紅綢發帶。

“多謝好意啦。可惜回家的時間到了，有人不想我們留在這兒過夜哦。”

半空中，巨艦正緩緩破開云層，像是打算俯沖地面的云海巨鯨。

功率大到可怕的探照燈投下光柱，將地面照射的宛如白晝。

月光灑在冰冷質感的船身上，凸顯出它筆直的艦身，好似一柄修長的利劍。

鋒銳。奪目。氣勢磅礴。殺意騰騰。

律者面無表情，她抬起手，雷龍自地面咆哮升起，展翼騰飛。

然后被張木子一腳踩滅。

“別這么好客嘛。那可是來接我們的船。”張木子笑著說。

“【休伯利安號】，極東支部戰列艦，參上！”

元氣滿滿的少女音透過擴音器回蕩。

“咳咳，艦長的貼心助手，世界第一的人工智能兼虛擬偶像，愛衣·休伯利安發出警告！”

“6門430毫米口徑軌道炮！6門270毫米口徑軌道炮！以及133米斬艦刀準備就緒！目標鎖定！”

“呔！妖孽！束手就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