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妙的預想，買馬一事是真的嗎？而且現在已經開始了？

顧云裳其實已經有些不大相信當初處置陸家的罪名，她雖然在三青城待的不久，也沒怎么與陸家人來往，但就是這么短短幾日，她已經不愿意相信陸家會做那樣的事。

“清兒，我們該回家了。”顧云裳等了等，樓下的戲目已經換了一本，四下安靜，也沒有人再去討論陸家。

可顧云裳知道，這不是結束，等這里的人走出謝玉樓之后，有關陸家的留言就會像吹過春風的野草，在三青城里寸寸生長。

也許現在在三青城之外，已經泛濫成災。

送清兒回去后顧云裳去了陸庭深的書房，這件事她不去講陸庭深沒多久也會知道，而且如果是陸靜姝，絕不會置之不理。

陸庭深聽完顧云裳的話坐在書桌后靜默著，大白天的，投到書房里的光線把書房整個照得亮堂堂的，顧云裳很明顯能看見陸庭深臉上的表情。

并不像想象中聽到這件事的凝重，隱隱的還有些預料之中，顧云裳感覺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我打了一輩子的戰，除了打戰我什么都不會，現在四海升平，我已，沒有了用武之地。”

陸庭深顫著手扶著桌子站起身，彈盡弓藏的道理沒有誰不懂，他只是不知道皇帝會做到何種地步。

“我本愿乞骸骨，陛下不同意。”陸庭深背過身子，顧云裳從他的語氣里聽不出什么來，只有深深的悲切。

顧云裳并非什么都不懂，皇帝不愿意讓陸庭深退出朝堂就意味著他不愿意放過陸家，究竟怎么不放過從今日之事已經初現端倪。

只是……

“父親為何要買馬？”

“阿殊，父親不止是個父親，還是個將軍，無數次上過戰場因為戰馬吃過無數次虧的將軍，我不想再今后烽煙再起的時候又因為戰馬而拖了后腿。”

“哪怕是引得陛下猜忌？”顧云裳沒上過戰場，所以她不能懂一個將軍保衛國家的決心。

“阿殊，你要明白，當一個人猜忌你的時候不會因為你安分守己而杜絕的，他只會想你又在謀劃什么，所以無論我怎么做，結局都沒有差別。”

顧云裳只能說陸庭深看得太過透徹，而這樣透徹的一個人在自身臨于懸崖時依舊記著他的百姓，只是他的百姓未必會領情啊。

“我該怎么做啊父親，怎么做……”才能救你，才能救整個陸家。

陸庭深回首，輕笑了一聲，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期盼，只是顧云裳看不見他眼睛里有絲毫的動容，“回潯陽去，蕭瑾瑜是潯陽之主，也許陛下會在他的面子上網開一面，我當初與你們結親不就是潯陽地近，方便行事嗎。”

撒謊！

潯陽與三青城相連，而且潯陽勢大，三青城與潯陽聯姻更會觸動皇帝緊繃的弦，若這個時候潯陽求情更會置陸家于死地，更嚴重一些，潯陽都會保不住。

以蕭瑾瑜的個性，遠遠避開才是真的，保不齊踩上一腳也是可能。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會潯陽。”又是不受控制的感覺，原來，陸靜姝是相信了嗎，相信了這個會被輕易戳破的謊言。

顧云裳跟著這個身體回房收拾行李，然后領著人架著馬車往城門那去，當穿過城門的那一剎那，顧云裳整個身體一震，然后她又能動了。

馬車還在急速地向前跑去，顧云裳環顧一圈，十分簡陋，不是之前坐的那輛了，馬車的空間很小，塞下一個她，再來一個人估計就滿了。

里面也空蕩蕩的，軟墊也沒有，顛的顧云裳屁股生疼。

她打了簾子往外看了一眼，發現還是在三青城里，這個方向，是城主府的位置。

這個身體也有些問題，不是剛剛那樣的結實有力，似乎十分虛弱，眼角干澀發疼，胃里也絞著疼。她看了看眼前的手，枯瘦如柴，就像只包了層皮一般。

沒多久，馬車猛得停下，顧云裳收勢不及，撞上了馬車后壁，骨頭撞得生疼。

馬車外頭有人喊到，“小姐，過不去了，那邊的路都封了。”

顧云裳手腳并用地爬下馬車，隔著老長的一條街看見不遠處的城主府，大門緊閉，門上似乎還貼了封條。

“怎么會這樣，父親不是說有辦法的嗎？蕭瑾瑜不是說會沒事的嗎？”顧云裳嘶啞著喉嚨念出這段出現在她腦子里的臺詞。

看來陸靜姝被騙了，陸家已經整個被抄了。

只是顧云裳有些不明白這樣大的罪過，作為姻親的潯陽蕭家怎么會一點事都沒有，而且還保下了陸靜姝，到最后，連三青城都收進了潯陽的版圖。

顧云裳想越過路障往城主府那邊去，剛走幾步就被人狠狠扯住了手臂。

來人說到，“陸靜姝，別找死。”

顧云裳回頭，發現是蕭瑾瑜，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的。

她用力掰開蕭瑾瑜的手，一根一根地使勁掰開。

“你騙了我。”

跟著蕭瑾瑜的人趁這時候攔住了顧云裳的所有方向。

“這是你父親的意思。你這個陸家的出嫁女能活下去已經是我們能做到的極限了，這還是因為你只是陸家的養女，陸靜姝，安分些。”

“我沒想活著，我沒想一個人活著。”顧云裳發了狠，死盯著蕭瑾瑜，眼睛都有些發疼。

“夠了。”蕭瑾瑜一甩袖子，把顧云裳帶倒到地上，其實他沒用多大的勁，就是陸靜姝現在這副身體太弱了。

“你現在說什么都沒用，陸家已經死絕了，連你的小侄兒都沒了，安安生生地回去，別逼著我動手。”

最后顧云裳死不離開三青城，被蕭瑾瑜安置在一個小別院里，留了人守著她，蕭瑾瑜就走了，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反正沒再出現過。

夜間，顧云裳點了燭火在桌子邊等著。

“珊瑚，我錯了嗎？”青衣侍女走了進來給顧云裳續了一杯茶。

“您沒錯，錯的不是您。”

“可父親，兄長，嫂嫂，還有清兒，他們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