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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侯公公離去，楊復便一人回到了驛站。皇帝身邊的侯公公只露了個臉，驛站官員便將楊復當成了驛站首選的‘大人物’，吃喝住行，安排自然是妥當。

景陽家產楊復尚未變賣，也不敢變賣。父親的墳塋尚在景陽，景陽的家宅還是留著的好，回去也有個落腳。再者，若真有‘靈魂’一說，父親的魂魄也不至于落得個‘無家可歸’。

楊復不知道自己還回不回的去。擔心著，父親生前在景陽家宅留下的東西，可萬萬不要損壞。若是有幸得了空閑，有了機會，回到景陽，回到‘一門秀才’楊家，總還能尋回一些父親生活的足跡，那些氣息。另外，還有的，便是自己的不解，‘一門秀才’的怪局自己尚未解開，搞不好，那家宅中父親還留下著破解的頭緒。

可能是一兩年，三四年，也或許是永遠，當然也有可能是立刻、馬上。楊復打趣著，若是皇帝見了自己，看不上眼，可能立刻就把自己給攆了回去，又或者在京師磕磕絆絆夾縫求生一兩年，便被人擼了職位趕回家去。

又或者，一輩子都回不去了。這又有兩種可能了，楊復調侃著，一種是一聲蹉跎老死在京中，另一種則可能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刻得罪了某位權貴，然后因為左右腳進殿的問題被‘咔嚓’一聲人頭落地，成了史書上可能都不會記載的一個點。

不過，楊復皺眉，自己有種預感，自己想要求解的答案，可能便在這命運中安排的地方，京師。

收拾好行李，反正左右無事，楊復想著總要問一問章大人的住處，想自己表達下感激之意，若是受了推舉而不‘認主’，怕是會被官場視為‘背叛’。

是他自己要推舉的，我可沒讓。當然，楊復可以這么說。俗稱‘白眼狼’，可楊復自問真的有些‘被認主’了。章大人那位‘絕世而獨立’的女兒，章珺娘，楊復腦海里還有些她‘嬌憨’的印象。

‘也不知是哪個‘挨千刀的’發明的這些個算術！’

‘設什么未知數‘埃克斯’，這幾日先生說的這些，可讓我腦袋都大了。’

‘挨雷劈的家伙！’

楊復訕笑，萬萬沒想到，天道有輪回，自己竟然會成為幼時在學堂里暗地詛咒的‘挨雷劈’的家伙。

幾個年幼的童子，一邊咒罵著，一面苦惱的從楊復面前走過。

這算術推廣的如此之快，則不得不讓楊復感慨著‘權’的力量。

“這位大人，可知章得之章大人如今住在京城何處？”

“章得之？前些日子不是剛被外放了嗎？”聞聽章得之的名字，躲之不及，說句話也要三看左右。

“外放？”這京城是有幾個章得之？楊復還以為那大人聽岔了，“我說的是剛從景陽回京師的章得之章大人。”

“是的，你還不知？那章得之剛回京不久便又被人‘趕’了出去。”

‘又’被趕了出去？楊復愣愣的站在那兒，怎會被趕了出去？前后離景陽不過個把月。

那我？應當是在我來的路上。

那侯公公應當還不知曉……

“陛下……”京師很大，皇宮也很大，侯公公這才到了宮中。

“回來了？”如今這龍椅上坐著的便是與北齊、北武并立的大周皇帝。“辛苦了。”

“陛下賜老奴出宮的機會，老奴哪來辛苦。”侯公公笑顏道，“如今這人在官家驛站候著呢。”

“知道了，”皇帝批閱奏折，看上去有些乏累，“你奔波數日，必然辛苦，便下去歇息吧，今日便不用伺候了。”

侯公公還欲在言，卻又瞧得陛下顏色，便依舊笑顏不變，收了話語，緩緩退了出去。

‘章卿說你有大才，現如今只得憑你自身才學了……春闈還有些日子，說遠也不遠。’

章大人又被外放出京了，在自己來的路上。侯公公退出去，這才知曉……

侯公公那日臨走前曾囑咐過，讓楊復好生準備著，不多時怕宮中便會傳來召見的消息。

楊復一直等著，這時候可著實有些漫長而又漫無止盡，等的官家驛站院內的樹旁長出了草芽，等的時常路過官驛門前的那些個年幼童子口中交談都由‘埃克斯’便成了‘貝塔’，當然他們口中的咒罵聲已然不會消減，反而更為言重了，‘天殺的遭雷劈的生孩子沒腚眼的先生！’

等的就連官家驛站的伙計都與自己熟捻，私下里交談時都暗自替自己悲嘆這可惜。

“怎么會如此呢，不該的啊，那可是侯公公交代的！”

“那可是皇帝召見！”

“多大的機遇啊！”每次，那官驛總是會瞧著自己，滿目惋惜，嘆息一聲，如此結尾。

自己倒真是一語成讖了，卻不想這便要真的這么快折回景陽了，楊復戲虐著。

惋惜是有的，悲憤也是有的，不解也是有的，憂慮也是有的。看樣子章大人在京中很不對付，而自己又沾上了‘章家門生’的標簽，難了。

不過，等著等著，這春闈應當是快要到了。

總算沒有白來，只當是提前進京趕考了。楊復將書卷攤在桌前，這幾日等待，功課可從未敢落下。

楊復在官驛的住處，有一扇窗，透著窗，景色還算極好的。

“唉，可惜了，怎么會呢！”那官驛伙計還在樓下為自己惋惜著，嘆息聲都透到了楊復這邊。

這人可真是個熱心腸，楊復隔著扇窗戶打趣著。

“勞煩，”官驛內出現了陌生的聲音，可楊復偏偏聽起來有些熟悉。“敢問，叢景陽來的楊復可是住在這兒？”

找自己的。

“那不？”官驛伙計審度著，竟還有人來找那‘倒霉催’的，順手便指了過去。

李陽順著望去，卻正瞧見二樓的楊復憑著窗戶瞧著樓下二人的對話。

“真是巧了！竟在這兒也能碰到！”

“可是巧呢！”楊復擠兌著。

二人在驛站對桌而坐，雖然隔著窗戶，可楊復自認耳目聰慧，樓下對話‘好巧不巧’的被他給撞見了。

楊復小心翼翼的與那李陽擺好了距離，他現在都有些不自禁的想著，莫不是這李陽真的正對上了自己當時狎意的玩笑話，有著與男人不一樣的‘怪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