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呆子抱著三歲的俞兔，看著嘴唇上的白紗布，心里在想：“我一定要把女兒的嘴唇治好。”

白真樹看見俞兔的嘴唇，立刻感覺厭煩。都說一俊遮百丑，可是卻不知道一丑遮百俊嗎？在俞兔的嘴唇很正常的時候，人們看見她的時候，第一眼總是看見她那雙迷人的大眼睛。而現在人們看見她，第一眼看見的總是那缺口的上嘴唇。

村里有人嘲笑俞呆子說：“誰讓你給孩子起名叫玉兔的，玉兔那是天上的神，老百姓怎么擔當得起？早不如起個賴名字好養活。看看你們的前三個孩子，不都是平平安安的嗎？”

“你怎么說話呢？難道一個孩子出問題還不夠嗎？你還詛咒我們家的孩子都出事情嗎？”俞呆子生氣，并不僅僅是因為那個人說話不好聽，而更多的是因為他打心底里替俞兔難過。這孩子現在才三歲，不懂得美與丑，等到長大后，她該怎樣面對她的世界呀？

俞兔因為嘴唇有豁口，村里的小孩子們常常喊她兔子，開始的時候俞兔不吱聲，后來也就慢慢習慣了。兔子就兔子唄，誰叫自己三瓣嘴呢。

但是，誰要是在俞呆子的面前喊俞兔兔子的話，俞呆子百分之百的要和對方吵架。有幾次就因為這點小事和愣頭青吵過幾回架，好幾次俞呆子的臉都被愣頭青打腫了，俞兔看見爹爹為了自己的名字和別人吵架就跑去拉住俞呆子說：“爹爹您說過的，凡事要以大局為重，別和小人一般見識。”

“你這兔子精，你小小年紀說誰是小人呢？”愣頭青可不管你是大人還是小孩，只要敢說他的不對，他就給你動武力，挽起袖子就打人。

小俞兔聽見愣頭青的話，嚇得只往俞呆子的懷里鉆：“爹爹，我們回家。”

“沒事的，閨女，別怕，有爹爹在，誰都不敢碰你一根手指。”俞呆子盯著愣頭青，滿眼憤怒。

“吆！那是她大伯嗎？這么大人了跟三歲娃娃計較啊？好不害臊！”

白真樹的出現讓愣頭青遲疑了一下，他連連后退說：“弟妹誤會了，我可不是那樣的人！男子漢大丈夫做人堂堂正正，上不欺老下不欺小，我俞直光可是個好人。”

“俞直光是誰？”白真樹納悶的看著愣頭青那連連后退的樣子，覺得很好笑。

“俞直光就是我，俞直明、俞直磊，還有俞直落，那都是我兄弟！”愣頭青看著白真樹裝著退出的樣子，卻又一直在那里絮絮叨叨。

“不是還有一個叫愣頭青的嗎？”白真樹問道：“我聽說你們家哥五個的。”

“呵呵，愣頭青是我的綽號，還有一個叫俞直成，他還小。”

“哦，是這樣啊！”白真樹正想繼續說下去，只聽見俞兔說：“娘，咱們走吧，別跟他啰嗦。”

“沒事的，大伯跟你爹爹開玩笑的，是吧，大哥？”白真樹微笑著看了一眼愣頭青，轉身跟著俞呆子回家了。

“不是我說你，你俞呆子能打得過他嗎？以后他說什么你都裝著聽不見！跟他啰嗦有啥意思？”白真樹對著俞呆子發脾氣：“你要是真有能耐把他打個半死，我們也好出出悶氣，偌大的老俞莊就橫不下他了，不就是俞叔叔會行醫嗎！看看咱村的爺們他哪一個不欺負啊！”

“那都是小的時候一塊兒玩大的孩子，欺負人成了一種習慣吧。”俞呆子聽著老婆的感覺有道理，兩口子就這事達成一致意見：從此不準理他。

白真樹不理會愣頭青，愣頭青認為是俞呆子搞的鬼。

其實這根本就是白真樹的個人良知，作為女人一般都會不由自主的喜歡幫助她的人。俞呆子把她從乞丐的隊伍里拉出來，讓她享受到和大眾一樣的生活標準，她沒有理由和俞呆子決裂，更何況她和俞呆子還生了四孩子。

另一方面，白真樹從田苦菊的嘴里得知，表面上富貴的人家，內心里還有很多的痛苦，所以對愣頭青相貌的欣賞，很快就乏味了！再漂亮有什么用？一個不能給自己老婆幸福的男人，誰嫁給他都會倒霉的。

白真樹能明白這一點，說明她十幾年的乞丐生涯，沒有浪費。

走南闖北去乞討看過無數的人，敲開過無數的房門。

大凡那房間里走出來的女人雍容華貴，基本上她的男人都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地位，或者男人很有錢而且顧家。

大凡那房間里走出來的女人尖嘴猴腮，瘦骨嶙峋，基本上她的男人已經去世，或者是一個地痞流氓。

正常的男人都會對自己的老婆關懷備至，反常的男人總是欣賞別人的老婆。

她們那里的農村流行一種說法，說女孩都是菜籽命，撒到薄田里就瘦弱，撒到肥田里就健壯。還說女孩子都是兩條命，在娘家時窮不算窮，后來有可能嫁給富人。

白真樹已經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她認命。偶爾有些心里委屈拿著孩子他爹罵一罵，也就敗火了。有時，她氣憤的時候，也會逮住孩子罵個沒完。

但是對于愣頭青來說，他想要和誰說話，誰要是不理會他，他總是會找茬的。

轉眼，又過去了一年。

一個晴朗的上午，四歲的俞兔自己走出家門，去找鄰居家的孩子玩。鄰居距離她家很近的就隔一條水溝，平常時候，白真樹經常帶著俞兔去鄰居家，這鄰居就是俞呆子的三嬸子家，三嬸子的小孫女和俞兔一樣的年紀，只是生日早些，她叫俞錢。

老俞莊的俞姓村民其實都是一家人，最早來老俞莊的俞姓前輩就是俞呆子的太爺爺那一輩，據說，當時也是逃荒要飯來這個地方的。

當時，這里曾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一片荒草地，俞呆子的太爺爺就在這里撿來柴草蓋起了一個小茅屋，后來遇到了一個流浪的小腳女子，就湊合著一起過日子了。

也真是這個地方風水好，俞呆子的太爺爺居然一連生下了七個兒子，后來這七個兒子又個個成家立業，俞呆子的太爺爺就自稱這里是老俞莊……等到俞呆子這一輩上，老俞莊俞氏家族已經有一百多人了，老老少少都可以按輩分來稱呼。

到了俞兔這一輩，俞兔的奶奶就有十幾個，不過活著的已經不多了。

俞兔去找俞錢玩，這都不是一次兩次了。最開始的時候，白真樹是用眼睛盯著她走過那條小水溝的，后來發現女兒很懂事的避開小水溝，就不再盯著她了，她想什么時候去跟白真樹打聲招呼就自己走過去了。

今天，俞兔剛剛走到小水溝旁邊，就看見了愣頭青在小水溝邊站著。俞兔很討厭愣頭青，想要躲開，誰知愣頭青偏偏擋住她的去路。

愣頭青手里拿著一個魚叉，正瞄準水中游動的魚兒，對準水中魚兒猛地甩出魚叉，那魚就被牢牢的叉住了。

看著愣頭青叉出一條鮮活的大魚來，四歲的俞兔，看得入迷了。她看看愣頭青手里長長的一個魚叉桿，她以為只是一根棍子。

于是她從地上找來一根樹桿，學著愣頭青的樣子在小水溝邊上往水里看。

當她看見水中有魚的時候，也學著愣頭青的樣子把手中的樹桿往水里扔下去，沒有料到小俞兔樹棍沒扔出去，卻小腳踩空滾落都到了水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