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雨落帶著楓影回到了司徒家,也帶著他去看了司徒錦的墓碑,那天原本還是個晴天,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楓影見到司徒錦,跪在墓碑面前時卻下去了大雨。
楓影就這么平靜地跪著,也沒有管這些大雨逐漸將自己淋濕。其實,陪著司徒錦輪回了這么多世,他見過太多屬于這個靈魂的墓碑,但是從來沒有一座墓碑像現(xiàn)在這樣,讓楓影覺得整個心都在顫抖。
司徒錦活了這么多世,仿佛就是由一座又一座墓碑鋪就的。
他記得,司徒錦說過,下一世還他自由。
楓影面對著磅礴大雨,想起這句話突然輕聲一笑,心想:司徒錦墨,我寧愿不要這自由。
兩百年后,中域,司徒家。
“娘~后來呢?”
現(xiàn)任司徒家主夫人的房間中,小小的男孩坐在司徒夫人的腿上,拉著女人的衣角撒嬌問道。
女人被他的聲音磨得心尖發(fā)顫,補充道:“后來啊,這位史上最年輕的家主離開了人們的視線,把楓影留在了司徒家。”
“為什么?”司徒墨歪頭問道。
“因為……”她話還沒說完,就有一只手,拎貓似的將她腿上的小孩拎了起來,現(xiàn)任司徒家主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骸耙驗楸荒氵@個混小子氣的。好你個小兔崽子,又跑來騷擾你娘,滾蛋,一邊玩去!”
司徒墨無力地揮動著小爪子,被家主扔到了一邊。
看到他爹又將他娘抱住了,司徒墨感到十分委屈,撇撇嘴,醞釀好情緒正準備大哭一場,結果正好對上了他爹惡狠狠的眼神,又委委屈屈地把眼淚憋回去了。
司徒墨很委屈,但司徒墨不說。
他雙腳并用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可憐巴巴地望了眼母親,發(fā)現(xiàn)母親大人竟然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顧著和父親膩歪。
“哇——”現(xiàn)在再兇惡的眼神也不管用了,他就是想哭,沒人能攔得住他。
“別哭啊。”司徒夫人一把推開家主,撲上去抱住了司徒墨,又惡狠狠地等著司徒家主,“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有你這么對兒子的嗎?”
莫名其妙被罵,司徒家主比司徒墨還委屈,但是在兒子面前又不好找老婆撒嬌,強扭著一張臉,皮笑肉不笑道:“來,乖兒子,讓爹抱抱。”這話說的跟讓把揍你一頓一樣兇惡。
司徒墨抽抽嗒嗒地望了眼兇神惡煞地親爹,又看了眼和藹可親的母親,果斷選擇了在母親懷里,嘟著嘴說道:“不要,你打我。”同時,更加摟緊了自己母親大人。
家主立馬哭喪著一張臉望著自己夫人,無聲控訴。
“墨兒,去找楓影玩好不好!他可以繼續(xù)給你講故事。”
“好!”司徒墨從女人懷里蹦了出來,連看都沒看高貴的家主一眼,邁著小短腿跑了。
“楓影!”司徒墨一把推開楓影的房門,還沒看見人呢,就先叫他的名字,結果因為跑得太快,不小心在門欄上撞了一下,整個人直接倒了下去。
楓影瞬間來到他身邊,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孩子軟小的身體:“小心點。”
司徒墨一把抓住楓影的袖袍,奶聲奶氣地說:“抱我。”
楓影溫柔一笑,彎腰將小小一只地團子從地上抱了起來,讓他趴在自己身上,就聽司徒墨抱怨道:“爹爹最壞了,又把我趕出來,哼!可惡!”
“所以呢?”楓影抱著司徒墨轉身走進房中,柔聲問道。
司徒墨沉默了一會:“嗯——所以我又來找你玩兒了。”他說得無比認真,好像干了一件非常偉大的事。
楓影微微一笑,又問道:“那小少爺像玩兒什么?”
司徒墨一直覺得臉上癢癢得十分難受,順手向臉上抓了過去,抓到了楓影的一縷頭發(fā),如墨純黑,甚至閃著耀眼的光澤,讓司徒墨愛不釋手:“楓影你的頭發(fā)好漂亮,我也想有。”
面對司徒墨的答非所問,楓影無奈笑了笑,回道:“長大了以后就會有了,也很漂亮。”
“真的?”
“嗯。”
“楓影最好了,我最喜歡楓影了。”
也不知道有什么開心的,司徒墨笑嘻嘻地抱住了楓影的脖子。
司徒墨六歲。
某日,我們偉大的司徒家主被司徒夫人趕出房門,理由是好好疼疼你兒子,別總是欺負他,必須和司徒墨和平相處一天。
于是,卑微的家主拖著千金重腿來到了司徒墨的房間,剛抬頭就看見門外掛了個牌子——閑雜人等免進。
家主順手來過來一個人問:“少爺干什么呢?”
“不知道,已經(jīng)好幾天了,家主您剛發(fā)現(xiàn)嗎?”
家主默默放開了那人,揮揮手示意他麻溜的趕緊滾,他好像卻是沒怎么關心過這個自己的親兒子。為了彌補這一點,他抬手敲了敲門,結果剛敲一下,房子里突然傳來一陣爆炸聲,接著便有滾滾濃煙冒了出來。
“墨兒!”家主不管這么多了,踹門進去。
結果人還沒看清就見一道紅光瞬閃而過,平地掛起了一陣狂風,將煙霧全部吹散。
司徒墨趴在楓影懷里驚訝地看著自家父親:“哎!爹,你怎么來了?”
此時的司徒墨整張臉被糊得漆黑,就剩眼睛和牙是亮的了,整一個剛從黑炭里扒出來的。
“你干什么弄成這樣?”見司徒墨又黑又白的臉,家主不知作何表情。
“研究東西啊。”司徒墨尷尬一簫,又看向楓影,“我很黑嗎?”
楓影將司徒墨放了下來,無奈點點頭.
司徒墨隨手抹了把臉,果然抹下來一把灰,十分不滿地撇撇嘴,就聽他那位不請自來的爹問道:“你研究什么呢?要爹幫忙嗎?”
一句話,比五雷轟頂還要有威懾力,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等著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爹,三秒后躲到了楓影身后:“你是誰?為什么扮成我爹?”
家主:“……”
楓影無奈搖了搖頭,問:“家主有什么事嗎?”
雖說他是家主,但他還是對楓影十分畏懼,從小就對他唯恐避之不及,因為楓影身邊一直有種生人勿近地危險氣息。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家兒子卻成天纏著楓影,而楓影也沒露出什么不耐煩的表情。
聽到楓影的問話,家主不覺恭敬起來:“沒事,就是來看看……”
司徒墨從楓影背后冒出個腦袋,笑瞇瞇地說:“哦,我知道了,你又被娘趕出來了,活該!”
“你小子,怎么跟老子說話的!”
司徒墨又縮回楓影身后:“就這么說話的……爹,你都看完了,可以走了吧,我還有事呢。”
“家主請回吧。”楓影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楓影發(fā)話了,家主也不好在這留下了,于是戀戀不舍地看了他家娃一眼,紛紛離去。
老婆不疼,兒子不愛,唉——
家主走后,楓影將躲在自己身后的司徒墨拉了出來,半蹲在他面前,用自己柔順的袖袍擦去了他臉上的灰塵,整張臉又是一塵不染的清秀模樣。
“還試嗎?”楓影站起身問道。
司徒墨撇撇嘴,望著一片狼藉的房屋無端有種挫敗感,哭喪著一張臉不知該說什么好。
其實這只是司徒墨突發(fā)奇想,想做一頓飯,于是在自家屋里開了個小灶,閉門謝客,研究了好幾天菜譜,今天剛好打算正是下廚。無奈先天不足,再加上后天研究沒幾天也沒補出來多少東西,結果就大致火燒得太旺,火勢沒壓住,然后,灶臺就炸了。
楓影眼疾手快,把司徒墨抱起來就沖出了門,隨后就遇到了不請自來的家主。
司徒墨沉默了幾秒后,突然抬頭望向楓影:“楓影~你會嗎?”
楓影:“……”他能說不會嗎?
于是,楓影有史以來第一次被他問懵了,不失風度地低頭看著小小的孩子,嘴角噙著一絲溫和的笑意,反問一句:“你說呢?”
“我還沒聽說過楓影會做飯呢。”司徒墨狡猾一笑,“所以你不會,對不對?”
楓影:“……”
不管轉多少次世,他永遠能一語道破所有人的窘迫。
此時此刻除了微笑,楓影再也想不到別的應對方案。
高傲如楓影,七千年來,第一次卑微的低下了他的頭,竟然是因為會不會做飯這個問題。
司徒墨見楓影沉默,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一個單音節(jié)的此被他拖得九曲十八彎,半天沒轉回來。
“沒事,咱倆一起努力。”于是,小小的司徒墨拉著楓影又一蹦一跳地跑進了快報廢的房子。
司徒墨十二歲。
“拿開,給我找跟繩子過來。”司徒墨對著下屬給他遞來的梯子擺了擺手,吩咐道。
“少爺,這樣家主會生氣的。”
“爹成天和娘膩歪,哪管過我?放心,他不會發(fā)現(xiàn)的。”
“可是……萬一被楓影大人知道了也不好吧。”
“……”
這句話倒是把司徒墨難住了,他看了眼面前高高的圍墻,又看了眼那人手里的繩子,小小的臉上十分糾結。
其實他來爬墻并不是因為想跑出去,而是覺得這墻真高,他想試試站在上面會是什么感覺。在很小的時候,司徒墨就跟楓影說過這件事,但是他一直不讓,說這樣太危險了。
但是司徒墨對爬墻這事,執(zhí)念太深,長到這么大,總算有了法力,趁沒人在意,叫了幾個要好的下屬來到了墻角。
司徒墨氣定神閑:“知道了也不會把我怎么樣,上繩子!”
麻繩遞到了他手中,隨即又被司徒墨甩在了墻外的樹上。他拉了拉繩子,隨即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夠結實。
然后,他順著這跟繩子,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高墻,真的是比猴子還快。
司徒墨拽著繩子在坐在墻上,向遠處眺望,將整個司徒家布局一覽無余。
白云在天邊飄飄蕩蕩轉瞬即逝,為藍色天空下,一道紅光劃過。
司徒墨眨眨眼睛想看清紅光是什么,結果就聽下面人喊道:“少爺!快下來!楓影大人來了!”
這句話的威力非同凡響,司徒墨還沒坐穩(wěn)呢,就被這句話炸得一個激靈,手中得繩子一松,迎面從墻上栽了下去。
司徒墨崩潰地想:啊!!!要死了!
在落地之前被趕來的楓影穩(wěn)穩(wěn)接住。
“我說過多少次?你沒聽進去嗎?”楓影有史以來第一次對著司徒墨發(fā)貨,這孩子,真是太皮了。
司徒墨從楓影的懷里抬起頭,用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看著他,撒嬌道:“楓影~我錯了,不生氣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還想有下次!?”楓影恨不得把這瞎子吊起來揍一頓,“今天我如果沒及時趕到,你知道會是什么后果嗎?”
我怎么可能再看著你消失在我面前?七千年了,夠多的了!
這是司徒墨第一次見到楓影這般生氣的樣子,雖然他只是一把劍,但在司徒墨看來他就是真正的人,陪伴自己長大。
司徒墨小手拉住楓影的袖袍,笑得天真無邪:“好楓影,別生氣了嘛,我以后聽話,好不好?”
楓影:“……”這怎么氣得起來。
楓影拉住了司徒墨的小手說道:“走,跟我回去。”
“好。”
落日的與會斜斜地灑落而下,把兩個身影籠罩在一層暖黃色的光圈中,小小的影子一蹦一跳地對著旁邊的人說著趣事。大手握著小手,這一握,便是生生世世,生死相隨,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