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身便衣的夏睢宗推開院門,并未攜帶包裹的他仿若只是普通的夜間出行罷了。穿梭人潮中,輾轉騰挪,洶涌的人流不自然的些微分開又合攏,就像那融入江河的一滴水珠。
一個時辰之后,自覺丟失目標的監視人員終將此事報與白鳳。而此時的夏睢宗早已離城而去。看不出在想什么的白鳳輕呼了一聲口哨,天空中掠過一道白影,哪還見白鳳的蹤影。
咸陽城外,沿著官道奔馳的夏睢宗,腳下步伐極快,凌厲卻顯得圓滑,仿佛隨時都能接上一記實打實的斬擊。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他回身看了一眼,慢慢偏離了官道朝著一旁的灌木叢中去了。
“白鳳公子,竟勞您大駕。”極動而靜的夏睢宗對著站在身前不遠處的那個身影緩緩開口。
“閣下,可是對我流沙有何不滿,竟不告而別?”轉過身的白鳳眼中閃過一抹光芒,周邊氣場開始凝重起來:“閣下這一手可是打的好算盤,但有沒有想過,我流沙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不瞞白鳳公子,在下對秦王宮里的蠅營狗茍不感興趣,然此前委托卻會讓我卷入其中。在下迫于生計亦只能昧著良心昧下那金錢。若白鳳公子肯放我離去,在下亦有大禮奉上,尚算欠了流沙一個人情。可否?”
“雖你練武一年便以至臻境,想是有著奇遇,但可否知道,開罪我流沙僅憑著這點實力卻是不足?”幻化出兩個身影的白鳳聲音以至縹緲:“讓我看看,你能給的人情是否夠格!”
蹡踉一聲,長劍出鞘,一閃而逝的還有夏睢宗穿著青衫的身影。只瞬息,便與白鳳交互而過,空中閃動的寒芒是劍羽交鋒而留下的光亮。
“刺擊鋒銳精確而靈動不足,只此而已么?那便留在此地吧。”白鳳的兩個身影反身交錯而來,周身有氣流動,那是他一身內力催動騰動而引起的變化。
“見笑了,習武一年,交手對招能得白鳳公子賞一聲鋒銳我便知足。”將長劍反握擺出莫名架勢的夏睢宗沉下心神,并未因白鳳的襲來而輕動心神。
心神合一,神動而力出,心神力凝于一處,破空,三元合一!!!似白鳳般,夏睢宗周身亦輕泛起流動的氣流,那無色的紋路忽的凝于一處斜斜斬出。已臨近于身的白鳳眼中長劍忽的泛起黑色光澤,這不是內氣將長劍染墨,而是劍身皆背光,又以內氣擾動而產生的一種錯覺。這讓白鳳想起了白日時在院內,夏睢宗收劍時產生的黑色留痕。
‘呼’輕微的風聲響起,周身哪還有白鳳的影子,身形回轉的夏睢宗直視著遠處持羽而立的白鳳:“這暗黑斬可曾入了白鳳公子的眼?”
“不錯,那接下來該動真格的了。”
鳳舞六幻!
驀的,六個不同的身影分化而至,從六個不同的方位以不同的招式向著夏睢宗襲來,纏繞羽中的內氣大幅增加,肉眼可見的銀白色氣流泛起,夾雜著白羽中一閃而逝的寒光。
夏睢宗心下明白,全力以赴的時候到了,能否離開這咸陽城,就看這一役。
足下連踏,玄妙的步伐急速踏起,爾后收劍。不算微小的氣場自身體各處散發出來,只在六個身影合圍前一瞬,狂暴的力量自不知名肌肉涌起,‘啪’,這是泥土破碎而迸發出的聲響。
前沖,前沖,前沖!
極速的身形朝著前方沖去,繼而揮劍。
前刺,前刺,前刺!
三連極速刺擊分別擊中三個白鳳手中白羽。
‘砰’,極速沖擊的身影伴隨著前方泥土飛濺而極速靜止,空中空留那三下刺擊所產生的銀芒。還未稍息,似網似痕的劍氣自劍尖而起,極速膨脹,只一下劃,有力的劍刃觸及白鳳手中閃著寒芒的白羽,劍氣四下飛散,網狀的劍氣籠罩周身。
六個白鳳竭盡消散,然而危機并未消散。似幻似影,朦朧飛躍的殘像于夏睢宗上空凝結,掌若刃狀,流光在掌刀邊緣逸散,那是白鳳所佩戴的羽刃。急速下墜的白鳳帶來的龐大內氣壓力盡數施加在了夏睢宗身上,雙方的氣場在交鋒,那是心神力凝結于一體的力量的交鋒。練武只一年的夏睢宗完全不能抵御白鳳的氣場,即使他將冥思的法門運轉到最大化,然而量就是量,體量不足的他在氣場交鋒中占不到些許上風。
他只能孤注一擲,于是他硬步下馬,扎了個結實的馬步,傾斜的劍刃上快速聚集氣場交鋒中所逸散的內氣。
劍尖在顫抖,顫抖的痕跡在空中留下的是櫻花,微小卻閃亮的櫻花。抖動幅度越來越大,他的周身泛起劍光,化作一朵盛放的櫻花,這是櫻落斬的蓄勢。
也許描述需要一大段落,然而這些變化只發生在白鳳下墜的那短短時間內。
掌刀觸及劍光,似刀切豆腐般劃了進去,未到半程,斜下里殺出的長劍便已襲來。招式互換,白鳳身影在空中騰挪,六個幻身于劍光周邊頻頻出招。
伴隨著盛放的櫻花花瓣逐漸散落,白鳳終于一旁負手而立,周身散列無數血痕的夏睢宗拄斷劍而立。
“這就是于四大天王的差距么。咳。”劍招被破,勁力走差的他輕咳出一口鮮血。
“你,不錯。”轉身的白鳳任憑胸口那裂開一個口子的白衣飄散,緩緩開口:“然則這無法讓你繼續走下去了。”
丟下斷劍,吞服了尋常療傷藥的夏睢宗說了句:“未必,若來的是流沙除你之外的另三大天王,在下確無法繼續走下去了。”
“哦?是嗎?”白鳳輕捻白羽,走到夏睢宗面前:“那你告訴我,你有何方法能繼續下去?
“可還記得弄玉?”嘴角輕勾:“據我所知,你可還在尋著弄玉的身份?”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一瞬變臉平淡再無的白鳳提起夏睢宗:“你知道!?”
“噗”嘴角緩緩溢出血液的夏睢宗開口了:“別忘了,那個消息還是我交于你的。難道你認為我只是運氣好而得到的么?”
夏睢宗跌落在地,看著白鳳踉蹌退后了兩步。
“說吧,隱藏許久,這次出逃正在我巡值時候,想必你已策劃已久。”轉過身的白鳳聲音凜冽而堅決:“若所說屬實,便當我沒見過你;如若你敢騙我,你知道什么下場。”
“呵,有必要么。”起身的夏睢宗無力的開口:“據我消息,弄玉原是韓國前右司馬李開與百越火雨山莊莊主火雨公長女胡夫人的獨生女,因不知名原因分離。而弄玉與其父母的相認可是紫蘭軒之主紫女大人所牽動。”
“咳”再次咳了一口血,略感身體好轉的他繼續說道:“要不是我刻意試探過你的行蹤,還不知你竟仍未知曉弄玉身世。”
“這次便算你過了,你走吧。”白鳳似不想久呆,抬步便走:“切莫提及咸陽城中這一年,這是我看在這個消息的份上給予你的忠告。”
“本該如此。”
白鳳的步子頓了頓留下一句:“好自為之。”之后行蹤消散。
強撐起傷重的身子,夏睢宗朝著遠離官道的方向離去了,離了咸陽城,天高任鳥飛。然而此時重要的是找個隱蔽的地方修養生息,否則被不知名人士撿了便宜那就是石樂志了,畢竟,這咸陽城可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
時間回到兩日前,月色依舊明亮,只是那輪明月已漸殘缺。咸陽城中,依舊是那個時間,那個城門,只是出行的人卻并非兩日之后的一人。
“伏念大師,這時候出城真的可以嗎。”穿著錦緞的男子輕聲問著前方帶路的儒衣秀士。
“無妨,今日出行會有人讓我們離去的。”伏念頭也未回:“韓申,此次出行務必盡快離去。近日不知為何原因,總有些江湖中人在城外搜尋著誰。雖然城門好出,但城外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
“那為何還選擇在這個時候出去,為何不再稍等些時日。一年都等過來了,總不急于這幾天吧?”
“哼,嬴政不知為何已改心意,再待下去必是命喪黃泉。今日值守曾受學與我,已約定好此時出城,若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伏念重重擺了一下袖子:“出了城門自有人接應,速去,莫留。這是我還能做到的為數不多的事了,莫要自誤。”
一路無話。
到了城門前,一直繃著個臉的伏念還是緩了下來。
“韓申,再給我看看這個孩子吧。”說著,伏念伸手將韓申手中的孩子抱了過來。看著他那熟睡的小臉,嘆了口氣。
“唉,實乃無妄之罪啊,天明。”輕拂了天明那可愛的臉蛋,伏念將他交還回去:“只望他隨著你能逃過一劫吧。”轉頭離去。
留下的韓申在城門稍稍佇立便在旁人的接應下上了一輛馬車,收起簾子,馬車急速馳離。
爾后不久,身形似蝠的人影自城墻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