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在一汪燭淚中奄奄一息，埃里克依然沒有醒過來。

他沉靜地躺著，若非聽得見他如雷的鼾聲，大家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灰鼠檢查了傷口后道：“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身體被捅了兩個窟窿。”

不經過腦子的話激起了極大的民憤：“混蛋，什么叫做只是被捅了兩個窟窿，要不我們給你也來兩個試試？”

小隔間做成的病房吵成一片。

“真的恢復的很好，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強的恢復能力，埃里克應該是惡魔果實能力者，你們不是看見過他變身嗎？別別別，把我捅了誰來救治傷者啊！不要……”水手們已經抽出了埃里克床邊的藍鋼西洋劍。

“狗獸醫，我們自己會包扎。”

“埃里克真沒什么大礙了，真正麻煩的是阿戈！”

正打算看看兩位重傷員傷勢怎么樣了的莫迪聽見房吵吵冉冉的，趕緊推門走了進來：“安靜，安靜——這么吵病人怎么休息？”

眾人緩慢散開讓莫迪進來。

“灰鼠說埃里克暫時沒有大礙了，但是阿戈快死了……”禿鶴哭道。

“胡說，我只是說阿戈病情嚴重。”灰鼠掙脫眾人，急忙辯解到。

莫迪瞪了禿鶴一眼：“別胡說，卡拉師傅看過了嗎？”

“昨夜他已經來過了，給阿戈和埃里克喂了些藥，說是病情不惡化的話，只要靜養和堅持換藥就好了。”

“把劍放回去，那是埃里克的戰利品，”莫迪看了看阿戈，他也沒有醒，甚至連呼吸也微不可聞，不過心跳并無異常，但是體溫感覺比常人高些，“阿戈是怎么回事？他上船時不是還好好的么？”

“阿戈只是一個普通人，承受了哈茲強大的一記鞭腿，當時看沒有什么，只是因為他強大的意志力在支撐，回來躺下病情就爆發了，他受的是內傷。”

“你有什么好辦法嗎？”

“辦法倒是有一些，只是我現在缺少藥材……”灰鼠支支吾吾道。

“我會找卡拉先生想想辦法的，放心。大家先散了吧，留點空間給阿戈和埃里克休息。”

“莫迪，我覺得應該把那顆黑色的寶石放在他們床頭，我每次受傷了只要看著錢，就可以很快的好起來。這個寶石會發熱，又會微微發光，一定是很值錢的東西。”

莫迪暗罵一聲白癡，這東西來路不明，還發光發熱，要是是個帶著巨量核輻射的東西怎么辦：“絕對不行，我會叫卡拉先生來看看病人的，放心。至于那個寶石，我去問問卡拉先生是否認識吧把它給我。灰鼠，照顧好他們。”

“莫，莫迪，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灰鼠緊張道。

莫迪以為灰鼠怕自己一走，大家便把他給捅死，便道：“不行，你留在這里看著病人，你們不許在我不在的時候欺負灰鼠，他可是醫生，我們這里唯一的醫生。”

“是獸醫。”有人小聲道。

“放心吧莫迪，我們知道輕重的，就算要收拾他也會等埃里克和阿戈好起來先。”

“接著，莫迪。”禿鶴這個白癡擠不進來就直接把碩大一個寶石連袋子拋了過來。

莫迪慌忙接住。

“小心!”灰鼠大叫一聲，大家齊齊注視著他，于是弱弱補充道“我是說，這個，這個寶石，摔碎了就不值錢了。”

“那我先去問問。”說完莫迪便要走。

“等一下，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我去看看有什么藥物，也好臨機應變改藥方，順便請教一下卡拉先生。”

莫迪想想覺得灰鼠是怕船員傷害他，便點了點頭提著袋子當先走了出去，灰鼠緊跟其后。

邁斯的課堂設在漂泊者號的頂層，這樣既有良好的采光，卡拉在教邁斯時還可以隨時監控整條船的情況。

教室寬敞而明亮，前后兩面都裝著整排的透明玻璃，金黃的陽光灑落在窗欞上，卡拉似乎在講授一些地理方面的知識。

在人家上課時打擾十分不禮貌，不過阿戈的病情重要，莫迪也就不再矜持，輕輕敲了敲門。

邁斯聽到敲門聲，馬上從半睡眠狀態清醒過來，一躍而起跑去開門。

“是我，卡拉老師，打擾您真是萬分抱歉。”

卡拉瞪了一眼正向他做鬼臉的邁斯，咳嗽一聲：“進來吧，怎么回事，你是來上課的么？”

邁斯小狗般的點頭，莫迪把袋子扔給他了，繞開邁斯上前道：“阿戈受了嚴重內傷，可否請先生看一看他的病情，先生恩情，小子一定銘記在心。”

卡拉摸了摸胡子笑道：“他昏迷不醒，身體還略微發熱，但是心跳正常，內傷處青紫一片？”

“對，對。”灰鼠搶答到，他自己只看出阿戈收的是內傷，“可是這樣的內傷不該昏迷這么久啊？”

莫迪看向灰鼠，這些狀況他了解一些。

“嗯，對對，是這些癥狀，敢問老師如何得知？”灰鼠一見卡拉反而斯文起來了。

“那是我特意給他服用了續筋散，是我在暴風海邊緣冒險時偶然學到的，對筋骨損傷有著奇效。昏迷是因為藥物把所有的身體機能都用來恢復傷勢了，放心不需要多久他就會醒來的，到時候傷勢也就好轉了大半。”卡拉笑著解釋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莫迪正要感謝卡拉，旁邊傳來邁斯的叫聲。

“喂，喂，莫迪你來看看，這，這可不是我弄壞的啊，我就輕輕敲了敲！”

三人滿頭黑線湊過來，黑色的寶石已經被邁斯取了出來放在桌子上，正滾來滾去。原本光滑的表面已經裂開一條縫隙，里面似乎咔咔的響聲，邁斯好奇又敲了敲。

“不要。”剛剛還默默跟在莫迪身后的灰鼠忽然猛向邁斯撲過去。

莫迪尚未反應過來，邁斯盯著灰鼠嚇了一大跳，忽然灰鼠像是被一輛火車撞上，把墻壁撞了一個大窟窿，飛出了漂泊者號。卡拉回氣收腿，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莫迪追了出去，到船舷邊上才聽到巨大的落水聲，足見灰鼠飛的可不是一般的遠。

甲板上的水手驚異抬頭眼神詢問莫迪怎么回事，莫迪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原來卡拉以為灰鼠想襲擊邁斯，結果被看起來年老體弱的卡拉一腳踢飛。

莫迪早就知道這船上必然有高手，沒想到高到這種程度。

“莫迪，你看這是什么？”邁斯捻著一只漆黑的小東西長長的尾巴，提起來問莫迪。

桌子上碎了一堆漆黑的寶石碎片，現在看來應該是這小東西的蛋殼。

小東西像一只漆黑的帶翅膀小蜥蜴，金黃的豎瞳如融金一般光彩奪目，真是個漂亮的小東西。

邁斯正提著他的尾巴在空中甩來甩去，這似乎讓它不舒服了，努力地彎曲身體，企圖抓住自己的尾巴。

“這可不是對待小動物的手法，”莫迪回到課堂，“如果我沒猜錯，這是，一條龍？”

“龍？”邁斯把它放到桌子上，湊近了仔細看，“這不可能，聽說龍都是巨大無匹的猛獸，這個頂多是個長翅膀的小蜥蜴。”

小龍如初生的小狗似的尋找母親的乳、頭一般，拱到黑玉蛋殼邊，一片一片啃了起來，雖然小東西尚未睜眼，看起來柔弱不堪，可是它占了整個頭的三分之二的嘴中細細密密的長滿了尖尖的小白牙。

“嗯，看起來確實是巨龍的幼崽。”卡拉摸著胡子點頭確認到，接著狐疑的看著莫迪，“你們怎么會有龍蛋？你們偷了布雷恩的龍？”

“額……沒有沒有，我們也不知道這是龍蛋，本來還想給您鑒定一下的。”莫迪趕緊解釋道。

卡拉認真的看了莫迪一會兒，點了點頭，算是相信了他：“我想灰鼠先生應該是知道些什么的。”

“喂，這小家伙怎么辦？”邁斯戳了戳已經把比它兩倍還大的蛋殼吃了個一干二凈。

小龍滾了滾便抱著肚子睡去了，本來干扁扁的小肚子已經滾圓了起來。

莫迪提著它脖子上的鰭，把它提到了眼前，忽然感覺指尖被火燒一般劇痛起來，莫迪一縮手，龍掉了下去，邁斯趕緊伸手接住。

“怎么回事？”莫迪邁斯異口同聲問道，接著兩人一起看向卡拉。

“我感覺被火燒了一樣。”莫迪解釋道，剛剛體內寒氣像是沸騰了一樣暴走，他隱隱猜測這兩者之間怕是有些關系。

小龍也似乎頗為痛苦的叫了起來。

卡拉也用手指碰了碰小龍，似乎沒有什么特殊感覺，便搖了搖頭：“大海上的秘密和神奇無窮無盡，老夫雖然知道一點點，但是更多的是我也不知道的，也許和個人的體質有關吧。”每個人身上都有秘密，只要不威脅到邁斯，卡拉是不太愿意管得。

“卡拉先生，”莫迪嚴肅得看著卡拉，“這既然是條龍，我們得快點離開了，跑的越遠越好，龍的話邁斯先照顧一下吧，找找看有什么是它能吃的，我先下去看看灰鼠，我想他應該有話要對我們說。”莫迪向卡拉告辭。

至于還回去的話，誰都沒說，大海上的龍，誰撿到就是誰的。

“不必擔心，對于逃跑我們可是無比熟練的，話說這小東西吃什么啊？奶嗎？”

卡拉不想介入他們之間的事，便點了點頭：“有時間過來上上課，多知道一點知識沒什么壞處，放心他們追不上來的。”

莫迪點點頭，便下去了。

灰鼠已經被打撈起來，一群人圍在甲板上看熱鬧。

見莫迪下來，大家主動讓出一條路。

莫迪走到灰鼠面前冷聲道：“把他綁起來，帶到船艙，召集大家我們要開個會。”

灰鼠被救起時已經陷入了昏迷，但還是被水手們毫不客氣的扔到地上。

“叫醒他。”莫迪下令道。

水手上前去輕拍他干瘦的臉頰，卻沒什么效果，莫迪看他睫毛輕顫，呼吸均勻不像是昏迷的樣子，便偷偷叫人去提一桶海水并請大家保持安靜。

嘩——海水澆在灰鼠頭上，激得他猛打一個寒顫，莫迪冷笑，看你能裝到什么時候。

灰鼠死硬撐著，就是不愿“醒來”。

“既然已經死了，那就這樣扔進海里算了。”莫迪淡淡道。

“別，別，我醒了，我醒了，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救你們性命的兄弟的嗎？”灰鼠急忙睜眼。

“你是不是欠大家一個解釋？我一開始以為你只是貪財，如今想來你早就知道那是一顆龍蛋了。”

“我，我隱瞞了不對，可是當時我們是敵人，而且你們不斷的威脅要把我拋下大海，我怎么可能完全如實相告。”

現在想來，大家似乎確實從來沒有把灰鼠當成自己人。

“你知不知道，這么重要的東西很有可能會讓布雷恩和兩伙海盜全力追擊，到時候我們一個都活不了你個白癡差點害死所有人。”

“還有，你為什么要做出襲擊邁斯的舉動？”

“邁斯？我沒有打算襲擊他，我只是想把他推開而已，任何動物都有很大概率的對它第一個見到的人表示親近，這是我做獸醫多年總結出的經驗。”他似乎還挺自信的說道。

“你是說你隱瞞龍蛋和推開邁斯是因為你想要得到巨龍，成為龍騎士？”

“老鼠騎士倒是現實一點。”水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后大叫哈哈大笑，想來一只瘦老鼠騎著一頭巨龍想來會很有趣。

“當然，如果我擁有一條巨龍，你們還敢把我拋下大海嗎？弗萊姆船長還敢把我當成奴隸嗎？誰還敢欺負我？巨龍就是力量，追求力量有什么錯呢？布恩迪亞家族倚靠巨龍帶來的強大武力統治布雷恩，我也許也可以成為國王。”

“你要征服老鼠窩嗎？”

“但是你不該欺騙我們，我們并沒有把你拋入海中，不是嗎？”莫迪沒有理會水手們的嘲笑。

“布恩迪亞軍和海盜也沒有追過來，不是嗎？”灰鼠反駁。

“好吧，我們沒有把你和塞斯拉號一起沉入水底，你幫助大家處理了傷勢，雖然過程并不愉快，但是我們承你的情。現在我指控你，你隱瞞了龍蛋的信息，至我們于危險的境地，意圖襲擊漂泊者號的船長邁斯，作為客人和被幫助者，我們的信譽受到極大的影響，你否認這些事情嗎？”

他似乎思考了一會兒：“我不否認，不過我只是想變強，我只是不想讓人再把我抓走，不想讓人再嘲笑我。”

“既然你不否認，現在我們就按大海上的規矩來辦事，你的生死將由大家投票決定。”

“木屑生，石子死，現在開始投票。”

“你們會理解我的，我只是想成為一個強者，我并不想傷害誰，想想你們為什么會被抓為奴隸，如果你們有這樣變強的機會，你們難道會放棄嗎？你以為我是第一次被抓為奴隸嗎？”灰鼠依然在請求同情。

“嘿嘿，灰鼠，下輩子你需要把醫術學好一點。”

“你不是我的同伴，從來就不是。”

“在海盜船上，說謊是會被割掉舌頭的。可是莫迪并沒有割舌頭的選擇，真是遺憾。”

灰鼠每見一票便越見絕望，直至一顆心沉入谷底。

“沒有一顆變強的心，你們逃到哪里都會被抓為奴隸的，知道北海什么最多嗎？奴隸和海盜。天龍人對奴隸的胃口永無止境，你以為卡努特的背后是誰在撐腰？你以為北海為什么是戰爭之海，難道可以鎮壓偉大航路的海軍真的管不了區區北海嗎？沒有人可以保護我們，只有我們自己。一個人想要變強有什么錯？我沒錯。你們這些混蛋，我好心救治你們，你們卻恩將仇報，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灰鼠已經涕泗橫流，本來就難看，現在更是慘不忍睹了。

投票依然在繼續。

“你當然沒有錯，你只是失敗了而已。”莫迪往罐子中投下最后一票。

禿鶴踴躍著上來唱票，被莫迪一腳踹了下去：“你會數數嗎？”

莫迪一把倒過罐子，木屑，木屑，還是木屑，不見一顆石子。

莫迪呆了一呆：“我想現在已經沒有唱票的必要了，也許是最近大家見得死人太多了，感謝大家在這樣的痛苦經歷后依然保有一顆仁慈之心，我會向邁斯表達我們的歉意，并作出交代的。”

灰鼠依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依然在哭著求饒：“不要殺我，我再不敢了，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