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百羿再一次昏迷過去了，昏迷前她隱約從低迷的視線中看到那名女子向她轉身。

“姑娘～姑娘～”

耳邊回蕩著人叫喚的聲音，她想努力睜開雙眼，眼皮卻重得抬不起來。

等花百羿醒來后，又過了好幾天。

這一次，花百羿沒有看到之前那名女子，她打量著四周的環(huán)境，干凈清爽的地面，貨架上擺滿了琳瑯滿目的藥材。

雙腳落地時，花百羿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腳全包裹著白布，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

花百羿按了按郁悶的胸腔，喉嚨泛起一陣腥甜，她強制把這陣犯惡壓下去，眼眶都濕了。

“哎，你怎么起來了？”

葉屏從門外進來看到花百羿站在屋中間，慌忙把簸箕放在茶桌上，上前把花百羿按坐在床上。

見花百羿一臉疑惑，葉屏倩然一笑，大大方方地向花百羿自我介紹道：“我叫葉屏，是青淵城的醫(yī)師。”

“我昏迷了幾天？”花百羿猶豫地開口。

“你啊，已經(jīng)睡了五天了，那天看到你的時候，手腳全是血淋淋的，雖然你的體質比較特殊，這些皮肉傷恢復得不錯，但是，估計這長骨鳶的毒不好除。”

葉屏一邊說著一邊把曬好的藥草擺上屋內的架子上。

“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你，有沒有看見？”

“哦，你說的是那位仙長啊！這幾日他都一個人在河邊發(fā)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從這名喚葉屏的女子嘴里得知，那日花百羿昏倒，是衛(wèi)子殊一路背她來到的青淵谷。

論起兩人的傷勢，衛(wèi)子殊的傷勢更甚。

花百羿所處的地方，是位于青淵城的一處山谷，這茅屋是葉屏便于采集草藥所建的臨時住所。

茅屋前門下是山澗溪流和叢林坡野，左右是奇峰高山，衛(wèi)子殊正坐在一塊巨石上打坐。

聽到身后的動靜，衛(wèi)子殊警惕地執(zhí)起隨身佩戴的銀劍，劍鞘半開。

雖然花百羿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但是在看到衛(wèi)子殊陌生的眼神，她還是說不上的心空落落的。

許是見花百羿毫無惡意，衛(wèi)子殊漸漸放下手中的長劍。

“是你？”衛(wèi)子殊遲疑道。

“是我！”

“我是誰，我們?yōu)槭裁磿谝黄穑俊?

花百羿向他走近一步，衛(wèi)子殊警惕地看著她，眼神陰鶩。

“你叫衛(wèi)子殊，御論山莊莊主，你從懸崖上跳下開，摔傷了腦袋。”

花百羿像陳述一件不相關的事情一樣，直截了當?shù)匕褑栴}一并告之他。

“你還沒說，我們?yōu)槭裁磿谝黄穑俊毙l(wèi)子殊劍眉凜挑。

“呵呵～”花百羿忍不住輕蔑一笑。

“對啊，為什么你會和我在一起，我為什么還讓你跟我在一起……”

花百羿笑著望向溪流的激蕩，那笑容絕贊又有著赤裸的諷刺。

笑到最后，她的眼尾都濕透了，她轉過身背對著衛(wèi)子殊，用手不著痕跡地抹掉眼角的濕潤。

衛(wèi)子殊雖然失了憶，卻能從花百羿激動的情緒中窺探出一絲隱晦的意味。

他問，“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姑娘你的事情？”

花百羿回頭看了他一眼，并未給他任何答復。

既然她未死，他也不過是失了憶，兩人傷勢也已大體恢復，花百羿想著他們該是分道揚鑣了。

兩人剛陷入一陣沉默，葉屏就出現(xiàn)了，“各位，飯菜做好了，快回來吃飯吧。”

茅屋空地前，三人圍著一張小桌子，皆沒人起筷。

“吃啊，你們怎么不動筷呀，來，快吃。”

葉屏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發(fā)現(xiàn)兩人皆是一臉嚴肅，面前碗筷齊整擺放著，忍不住催促道。

也許是繃了太久，衛(wèi)子殊扯了扯嘴角，道，“多謝葉醫(yī)師，在下似乎不需要用膳。”

瞧這一板一眼的嚴肅樣兒，葉屏只差沒向衛(wèi)子殊爆粗口，但是，在客人面前不能失禮于人，葉屏只好以呵笑來掩飾尷尬。

“瞧我這記性，既然喊你一聲仙長，那你就是神仙了，神仙嘛，當然不用用膳，呵呵……”

葉屏呵呵然，然后轉向花百羿，看到花百羿同樣冷清的臉色，她結結巴巴地問，“姑娘，你、你、不、不會、也是、神仙吧？”

花百羿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然后點點頭。

“那你，也不、不用、用吃飯？”

花百羿再次點頭。

葉屏雖不至于五雷轟頂，卻也足夠吃驚了一把，她這凡人醫(yī)師一救，就救了兩個神仙，還是會受傷需要用藥卻不用吃飯的神仙。

葉屏吞咽了一口口水，瞬間沒了胃口。

第二天。

“衛(wèi)仙長，這是給你準備的一些外用的傷藥，如果頭疼的話，就撒一點在患口處，傷口用不了幾日就會愈合的。”

“多謝！”衛(wèi)子殊將藥瓶收下。

隨即，葉屏又轉向花百羿。

“花仙主，這是我為你研制的解藥，只是里面缺了一味凌霜花做藥引，所以此藥只能在毒性發(fā)作的時候起到暫時抑制作用。”

葉屏將幾瓶長骨鳶的解藥包裹在一個小小的布袋里面遞給花百羿。

花百羿感謝地接過。

“不知葉醫(yī)師可否方便告知，為何這藥缺少凌霜花這一味藥引呢？據(jù)我所知，即便是荒野田地，都生長著凌霜花，此花隨處可見，隨手可采，怎么會缺呢？”

葉屏一臉愁容，“這事還得從一個月前說起……”

“九江縣歷來盛產(chǎn)凌霜花，一做賞花用，二做藥用，是五城四縣的批發(fā)地。一個月前，我與城中幾位醫(yī)師前往九江縣，欲收購一批上等甘菊回來制藥，不料在九江縣十里之外，就看到遍地的枯菊伏地，縣內更是人煙罕見，房屋街道雜亂如同荒城，連和我們約好的藥商一直到下午都未出現(xiàn)。原本我中有人以為，凌霜干枯，并不影響它的藥性，我原本想采一朵試用它的藥性是否還在，結果手一碰，枯花便碎，化成了煙。”

葉屏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之后我們試了很多次，發(fā)現(xiàn)情況都一樣。無奈之下，我們只好返回青淵城，到這青淵谷采些野菊先替用，哪料這野菊也不經(jīng)碰，即便是花開鮮艷，并無枯萎狀，只要人一碰，便統(tǒng)統(tǒng)化作了霧氣，五城四縣內，皆出現(xiàn)同樣的情況，如今想尋一朵野菊也是難上加難。”

葉屏望著茅屋里的一屋藥草，深嘆了口氣。

衛(wèi)子殊觀察到花百羿的臉色明顯變了變，他上前一步，繼續(xù)詢問道，“敢問葉醫(yī)師，當時九江縣除了沒人，可還有其他不一樣的地方？”

“其他不一樣的地方？”葉屏思考怔愣著思考了一會，突然靈光一閃，“對了，當時縣城里面，好像到處都掛滿了紅白色的帷旗，有點像在舉辦喪事又有點像辦喜事。”

“你怎知就是喪喜之事。”花百羿忽然冷然。

“九江縣菊坡嶺上，我們親眼看到了一處新墳上鋪著兩件衣服，一件是喪服，一件是喜服。”

花百羿瞳孔皺縮，兩耳自動屏蔽掉周圍所有的聲響，只有菊坡嶺三個字在耳中徘徊，葉屏連著喚她好幾聲她都沒聽見。

一只大手拍在她的肩膀上，花百羿倏地打了個激靈，水眸從呆滯空洞轉為清明。

“別怕！”

衛(wèi)子殊的大手拍在花百羿的肩膀上，像給花百羿吃了一枚定心丸，她稍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問葉屏，“你可認識九江縣的菊花仙子花妍？”

“這，聽說全縣人口都沒了。”

花百羿臉色全白，葉屏也注意到她的不對勁，趕緊收了聲。

花百羿再一次僵住了，衛(wèi)子殊和葉屏兩人相對無言，兩人迷惑不解地看著她不敢出聲。

花百羿和葉屏告別后，就獨自一人踏上了前往九江縣的路程。

從青淵谷到九江縣，途徑多是山嶺之地。

花百羿能從青淵谷走出來，多虧遇見葉屏。

她一人在山嶺間行走多日，行人不見幾個，倒是遇見許多野獸之類的動物，奇怪的是，這些本該是兇猛的動物，即便見了她這個活物也沒有攻擊性。

花百羿為了避免在山林中迷路，選擇順河流而下。

行至一處平原，平原上開著一簇簇的小紅花，花瓣上沾滿大顆大顆欲滴的水露，花百羿蹲下身喝了好幾口，雖然味道不如百花仙臺，卻也算是上乘的靈露。

身后的樹林隨風擺起沙沙聲，叢草也在風過之后搖擺不定。

花百羿站直身子，明眸看向身側的樹林，冷聲道，“出來吧！”

從剛才的風掠中，花百羿早就察覺到林中的異動，正常的風吹過后，是不會有那么大的余響和動靜。

只見衛(wèi)子殊從一棵大樹后站出來，柔和地站到花百羿面前。

“你不回你的山莊，一直跟著我是什么意思？”早在花百羿行走的第二天，花百羿就察覺到她身后的異樣。

“我覺得，你可能更需要我的幫助，你一個女人，不會武功就在這是山間胡亂行走，我不放心。”

花百羿抿嘴，“我這樣，還不是拜某人所賜！”

衛(wèi)子殊聽出了其中的玄妙，哂笑道：“雖然我不知道自己曾經(jīng)對你做了什么事情，但是，既然我有欠于你，那我自然該是好好保護你。”

說著，衛(wèi)子殊不知從哪變出一雙好看的鞋子，雙手托向給花百羿。

“這是我利用空閑時間替你做的鞋子，這樣的話，你的腳就不會受傷了，快試試看吧。”

花百羿不可思議地盯著衛(wèi)子殊的臉，企圖從中得出不一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