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局出來以后，已是快接近深夜十一點了，為了讓秦越安心工作，江零榆在來警察局之前就給他發了平安短信。

此時街道上沒什么出租車了，網約車現在也沒興起。

寂靜的街道上，只有高樓上的霓虹燈還在閃爍，顯得此刻在街邊的二人更加落寞。

晚風襲來，江零榆不禁打了個噴嚏，然后便噤了聲。

剛才在警局說了太多的話，把之前那羞恥、可怕的經歷用語言描述了出來。

警察沒有放過一個細節，讓她通通都說。

她現在，一句話都不想說。

此時在街邊的她，目光沿著筆直的馬路，一直延伸到盡頭，兩邊的高樓大廈將黑夜襯得更加壓抑。

她盯著黑夜，感覺街道盡頭有一個巨大的漩渦，逐漸向她逼近。

江零榆剛剛建好的心里防線，又突然崩塌。

她下意識緊緊拽住了旁邊的人的衣角，頭低低地埋下。

陸離感覺到了身邊人的變化，他身微微形頓了頓。

他眉眼低垂，看到一只小手緊緊地拽住自己的衣角。

現在的她，和平時判若兩人。

看到她安然站在身旁，他突然感到慶幸，慶幸陸圓借了他的車，不然他也不會從前門出。

放學的時候，他看到江零榆獨自一人走向了后街，出于對學生的擔心，他跟了上去。

他看到江零榆漫無目的地轉著，但之后一個不留神，就跟丟了。

她消失在自己視野中的那一瞬，他心中有一絲前所未有的慌亂。

“陸老師。”身邊人忽然抬頭，輕輕喚道，如晚秋的落葉聲，“謝謝你。”

一雙杏眼認真地看著他，眼眶里還有剛剛蓄滿的淚。

淚水在她眼里流轉，如星光閃爍。

他不擅長安慰人，看著她有些惹人憐的模樣，薄唇欲言又止。

鬼使神差般，陸離微微抬手，想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一陣涼風吹來，使他的心定了定。

遠處駛來一輛出租車。

“來車了，回家吧。”陸離淡淡地說道，聽不出任何情緒。

上車后，江零榆過于平靜。

一雙眸子只顧看著窗外發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車飛快地在馬路上馳騁著，出租車司機時不時地通過鏡子觀察后座兩人。

她望著窗外，他望著她。

一言不發。

這氣氛可真奇怪，司機如是想。

男人衣冠楚楚，女孩柔弱嬌小，兩人的目的地是晚風路別墅區，該不會是這女學生被包養了吧！

司機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再定定從鏡子里看了一眼陸離，卻迎上了一雙透著寒意的眸子。

司機慌張地移開視線。

之后，司機再也沒敢看。

到了33號別墅時，兩人下了車，江零榆看著在黑夜中的房子，前進的步伐忽然停了下來。

以往的她，并不害怕黑暗。

可今晚，她第一次感到黑夜是如此可怖。

身后的陸離仿佛猜中了她的心思，他上前一步，輕聲說著：“門禁卡給我吧。”

江零榆聽話地把卡遞給了他。

“滴。”門開了。

陸離抵著門，看向還在原地不動的女孩。

他抬起手，攬過她的肩，將她帶了進來。

“別怕，我在。”陸離語氣很柔和，生怕驚到了她。

江零榆抬頭看著這個容貌無雙的男人，忽然覺得今晚的他也很不一樣。

他變得溫暖，也讓人很踏實。

就像最初看到的在琴房專注彈琴的他，身邊仿佛縈繞著溫暖的光，帶來的只有美好。

“謝謝。”江零榆聲音很輕。

“上去吧，我看著。”

陸離嘴角上揚，露出一個令人安定的笑。

江零榆向前走了兩步，然后緩緩回頭，見他還在原地。

她心中一暖。

黑暗帶來的恐懼驅散了不少，她定了定心，步子向前邁去。

陸離在黑夜中筆直地站著，他思緒有些混亂，今晚腦海里總是浮現出一些不完整的記憶，如碎片般飄浮在腦海中。

突然房里亮起了燈，隨后別墅里各個角落都亮了起來，燈火通明。

她將整個房子的燈都打開了。

那些記憶，是跟她有關嗎？

陸離望著前方的明亮，想努力地將那些碎片拼湊在一起。

“是誰？！”

一個充滿敵意的聲音突然在后面響起。

陸離轉身，見是之前同江零榆一起的男子。

他眸子冷了下來，如深秋大海，涼且深不可測。

陸離看了半晌秦越，沒理會他，想直徑走出大門。

經過秦越身邊時，他感到了一陣有力地拉扯。

秦越和陸離個子相當，兩雙眼睛齊平。

“陸老師？你怎么在這兒？”秦越的眼神里一點都不友善。

陸離并立刻未回答他的話，而是擔憂地往樓上看了看。

秦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屋里竟是一片透亮。

“你去看看她吧。”

陸離淡淡地說道，剛剛那擔憂的眼神仿佛是人的錯覺。

秦越聞此，眸子暗了下來，心不由得一緊。

他松開陸離，便慌張地向屋子跑去。

陸離不解地看著前面那緊張的身影，他覺得這人有些許不正常。

學生的家長看到老師怎么會是他那種反應？

充滿了敵意。

陸離覺得心里甚是煩躁，他不想在意這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至于面對江零榆時，自己的情緒為何會有這么大的變化。

陸離在回家的路上琢磨了下這個問題，大概是因為其他的學生乖巧聽話，不用自己太上心。

第一次遇到比莫書繹還跳脫的學生，是挺讓他費神的。

陸離輕笑，覺得自己這個解釋甚為合理。

秦越回到屋里時，只聽得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聲音。

“小魚兒！你沒事吧！”秦越心緊得很，只得急促地敲著門。

正在用力搓著皮膚的江零榆頓了頓，然后裝作沒事人般，大聲回答：“沒事！”

秦越還是有些擔心，但在浴室門口等著又有些不合適，他只得在客廳等著。

他思考著剛剛陸離的那句話，還有為何陸離會出現在這里。

到底發生了什么？

“滴。”手機推送來了一條消息。

“榕城一中后街一男子企圖對一名女學生施暴，目前已被警方控制。”

看到標題，秦越手一抖，心跳快得可怕。

點開新聞。

“榕城一中一女學生在后街被一男子跟蹤至暗處，后挾持該學生企圖猥褻，在過程中該學生奮力反抗，致臉部耳部多處受傷，最后被該學生班主任所救，并到警方報案，目前已抓獲犯罪嫌疑人，經核實，此人有犯罪前科，曾有多名女子遭此毒手…”

他猛地轉頭，看著浴室方向。

心痛和自責涌上心頭。

自己怎會…丟下她一個人。

江零榆穿著睡衣從浴室里出來后，他分明看到了她臉上的傷。

他再也無法控制，丟下手機，跑上去緊緊抱著她。

他用力地抱著她的肩，將她攬入懷里，下巴抵著她的頭頂。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一個人。”

秦越不住地哽咽著。

他是知道了？

江零榆感受到了懷里的溫熱，覺得有一絲不妥。

她推開他。

她把脆弱通通收回，換上混世魔王般的神情，露出憤憤的目光，握著粉拳，咬著牙道：“我要問問白青云，這時空旅行能不能負責人的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