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銘浴血奮戰。

身下的尸骸不知道累積了多少，吳銘就像一個來自煉獄的修羅，不知疲憊地瘋狂戰斗著，將每一個來襲的利維坦都撕成碎片。

無盡的憤怒流淌在吳銘的血管之中，加之以戰斗的快感，讓吳銘情不自禁地想要發笑出聲。

利維坦不知疲倦地奔涌而來，吳銘也不知疲倦的戰斗。

忽然天空雷聲大作，眼前的一切再度模糊了，恍惚間，吳銘看見天空中懸著一千個太陽，每個太陽中都仿佛牢籠般囚禁著一個自己的身影。

熾熱的感覺從周身傳來，吳銘痛苦地嘶吼著，那一千個自己也在痛苦地嘶吼，充滿著無限光明的天空，仿佛墜入了無間地獄。

忽然，吳銘感覺大腦中有一根弦突然斷開了，仿佛某個上位的存在切斷了同自己的聯系，吳銘的意識忽然變得清醒，他幽幽地從夢中醒轉。

此時吳銘置身于一個狹小的山洞中，眼前是溫暖的火堆，丁靈出神地望著眼前升騰的火焰，眼中倒映著溫暖的光。

“隊長，你還好吧？”吳銘試探地問道。

“沒事。”丁靈頭也不抬地答道，“只是機甲已經損毀，利維坦這會都朝著指揮中心去了，我們的任務失敗了。”

“啊？”吳銘大驚失色，“那我們還不快去，第二防線危險了。”

“我們徒步趕過去肯定不如利維坦來得快，我剛剛一直在思考，看有沒有辦法補救。”

“有辦法嗎？”

“有，你知道利維坦的節點嗎？”丁靈問道。

“不知道。”吳銘無奈地搖了搖頭。

“利維坦和人類不同，單個利維坦的智力非常低下，除非是猶格索托斯系利維坦指揮，否則即便是再強大的利維坦，智能上也是有限的。”

“我剛剛一直以為，利維坦的節點會是那只人形的利維坦，如果是那樣情況會非常糟糕，因為即便是你和我一起上，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但是剛剛戰斗時發生了變故，那只人形利維坦陷入了無意識的狀態，利維坦群只是在短暫的昏睡過后就恢復了行動能力，所以我猜測，還有另一個節點，在控制著利維坦群。”

“意思是說……如果我們打掉另一個節點，利維坦群就會自亂陣腳？”

“比這更糟，所有的利維坦會陷入昏睡，這個時候可以為指揮中心爭取更多的時間。”

“我剛剛取下了掛載在白孔雀上的一枚高爆彈，接下來就靠你了。”丁靈拿出一枚做工精良的炸彈，放在大腿上，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吳銘。

“我？”吳銘被她看得臉上發燒，低下頭去，“我能做什么？”

“猶格索托斯系利維坦通過腦電波控制利維坦群，而亡徒作為一種超人類，有著比常人更強的接收信號的能力，你可以嘗試侵入猶格索托斯的信號，來判斷猶格索托斯的位置。”

“這怎么做得到啊……”吳銘嘟囔著。

“放空大腦，什么都不要想。”丁靈循循善誘，“畫面會自己找上你的。”

雖然心中對于丁靈的說法持懷疑態度，但吳銘還是選擇了相信隊長，他閉上眼睛，一點一點清空自己的思緒。

丁靈手中也滿是冷汗，對于亡徒能接收利維坦信號的說法，她心里也沒有底，這是一位非常了解亡徒的人告訴她的，事實上，她本人也沒能親自見證過。

忽然一聲驚雷在吳銘耳邊炸響，他渾身一震，仿佛再一次來到了夢境之中，他聽到有無數的聲音在他耳邊囈語。

“好餓……”

“想吃肉……”

思緒化為了一道風，穿過了千百米的大地，他看見一團巨大的，蠕動的肉塊，無數短小而扭曲的觸手仿佛絨毛般遍布周身，它的身下有一個巨大的口裂，猙獰的牙齒在其中交錯。

一個枯槁的男人身影倚靠在一旁的大樹上，吳銘透過鳥嘴面具看到他嘴角瘋狂上揚的奇詭弧度，和他那赤紅色的，帶著某種魔性的眼睛。

吳銘聽到他用嘶啞的喉嚨說著:“到這來，小家伙，我等著你。”

吳銘只覺背后一陣惡寒，那枯槁男人的強大還歷歷在目，即便是在過去無往不利的亡徒形態，在枯槁男人的手下也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吳銘突然感覺與利維坦的鏈接斷開，他幽幽地醒轉過來，開始劇烈地喘息。

侵入利維坦的信號比想象中更加傷神，但最令吳銘感到精疲力盡的還是那枯槁人形的邀約，那仿佛是一封魔鬼的請柬，邀請吳銘去參加一場來自深淵的盛宴。

“怎么樣，感受到了嗎？”丁靈關切地問道。

“嗯。”吳銘點點頭，“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什么？”丁靈下意識地問道。

“把高爆彈給我，我自己去。”吳銘堅定地說道，“隊長你的機甲損毀了，手上也沒有像樣的武器，你跟我一塊太危險了。”

“我不同意。”丁靈的聲音里充斥著一股怒氣。

“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隊長，路上有多少利維坦你知道嗎？沒有武器你和普通人有什么區別，我是亡徒，我是怪物，我可以去和它們廝殺，但是你怎么辦？我可能會傷害到你。”

“你不是怪物，我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你不會傷害我的，你不會傷害任何人，你要相信自己。”

“可是……就算我不會傷害到你，我也不能保證你的安全。如果我們再遇到那個人形利維坦怎么辦，我不是他的對手，我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他殺掉你嗎？我注定只能一個人戰斗，這樣……”

“夠了！”丁靈呵斥道，把吳銘那句“這樣才不會有人受傷”給生生憋了回去，“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帥。”

“一個人行走在陰影里，把眼前的敵人都撕成粉碎，這種感覺很帥吧。但是這是沒有意義的，陰影里的戰斗是沒有意義的，你不是神，你不可能不需要任何人，你會引爆高爆彈嗎？即便你會，你亡徒形態能順利抵達目的地嗎？我知道你是想要保護我，你想保護身邊人不受傷害。”

“但是，你保護我，誰來保護你呢？”

時間仿佛靜止一般，在這一刻吳銘感覺世界上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一種隱藏在黑暗的種子悄然無聲地生發，向著光明艱難地伸出枝條，吳銘忽然有一種潸然淚下的沖動。

“所以，你需要和我并肩作戰。”

在溫暖的火堆前，丁靈的眼睛瑰麗得如同午后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