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夢醒，恍若隔世。

窗外的煙火照進沉寂的病房。

一個少年微微睜開眼，迷茫地看著窗外的煙花，多么耀眼啊！

這是一間單人間，半年沒有人來探視了，許是覺得少年已經藥石無醫，只能靠著管子度過余生。

他奇跡般地醒來了，沒有驚動床邊的護工，也可能是護工太累了，沒有被驚醒。

少年身上插著鼻飼管，導尿管，偶爾用吸痰管，因為他還有自主呼吸就沒加氣管插管，而是給了吸氧管，四肢加了約束帶，右側鼻子里的鼻飼管上貼了條膠布，緊緊粘住鼻子，臉朝著右側窗戶，不知道什么時候轉過去的。

少年想要動，因為肌肉嚴重萎縮，沒有力氣，想要喊，又因為有痰而喊不出來，就算沒有痰，也不一定喊得出聲音來。

一番動彈之后，護工醒了，幫少年蓋好被子，雖然看見他手腳在動，卻沒去注意，習慣了。

之前少年手腳經常無意識抽動，后被強加約束帶。

少年有些急了，動得更歡了，不過眼睛被貼上了膠帶，沒法全睜開。護工發現了不對勁，連忙掀開被子查看，看看是不是來屎了。一看了不得，紙尿褲都滲出來了，連忙解開要給少年換洗。

少年急哭了，眼淚從干澀的眼中流出。紙尿褲換好后，護工找了找吸痰管，剛剛拿起，才發現少年眼淚濕了膠布，連忙撕開膠布，用抽紙擦了擦。

又想貼回去，發現少年眼睛睜得老大。

“醒，醒了？”護工有些驚訝，這個躺了半年多的孩子睜開眼了。

少年有些費力地點了點頭，眨了眨眼睛。

護工連忙摁響了床頭鈴。

一陣腳步聲后，來了個護士。

之見護士睡眼惺忪，臉上的淡妝有些花了。她剛剛給個食物中毒的人洗胃忙活了許久，才剛剛咪了會兒，就聽到“35床呼叫，35床呼叫”，便趕來了。

“護士，他……好像醒了！”護工聲音有些顫抖，卻帶著些許欣慰，半年來護工把少年當孩子般看待，只因自己孩子走了，去了一個再無災禍的地方。

“他嘴里有痰，幫他……”護士話未說完，護工已經拿紙巾去少年嘴邊了。

清理了痰，少年總算是舒服些了，想說些什么，卻只能發出虛弱沙啞的聲音，舌頭又還不聽話，沒法說出什么。

“你現在怎么樣了，還記得自己是誰嗎？”護士沒有急著取下少年身上的管子，要先詢問一下情況如何，再考慮別的。

少年搖搖頭，連著鼻飼管一同搖動。

護士一邊問，一邊評估，并做了記錄。

請示醫生后，取下了除尿管外的其他。

尿管要先閉合，讓其恢復忍尿的功能，再行拔除。

“謝……謝！”少年的舌頭恢復了些，才勉勉強強說出了兩個沙啞的字眼。

“不客氣，我們已經聯系你的家人了，他們明天就會來接你。”護士嘴上這樣說著，可是她鼻子突然酸了。

多久了，只見他朋友來看望過，來送錢，卻沒有見到什么家人，她撒謊了。

“吃湯圓嗎？今天元宵。保溫杯里還有幾個，那是護長送的。”本想吩咐幾句，再回去補覺的。

少年點了點頭，慘白的臉上掛著笑容，他很久沒咀嚼東西了，已經忘記了食物的滋味。

不久，護士端著一次性杯子，拿著雙筷子，走進了病房。

“給！元宵節快樂！”護士強顏歡笑，這少年的微笑像極了她弟弟，不過她弟弟在上初中。

“元……宵……接……快了！”少年盡力讓自己咬字清晰，可辦不到。

“慢點，吃不下就喝點湯吧，你才剛剛醒。”護士提醒道。

少年把湯圓放嘴里，咬了咬，一股甜意涌上心頭。少年被齁到了，嘴里的湯圓被吐了出來。

“看來，你只能嘗嘗了。”

眾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