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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言

一、發明藥性之書,始于《神農本經》。其書為有文字之后第一書(《易》雖在先,其時猶無文字),簡策之古可知。其書共載藥三百六十五味,以象周天之日數。分上中下三品,上品者養生之藥也;中品者治病之藥也;下品者攻病之藥也。各品之下,皆詳載其氣味與主治,明其氣味,主治之理亦即寓其中矣。而藥性獨具之良能,又恒有出于氣味之外者,古圣洞徹精微,皆能為之一一表出,此在醫學中,誠為開天辟地之鼻祖也。乃后人識見短淺,凡于藥有獨具之良能,不能以氣味推求者,皆刪去不載。如桂枝治上氣吐吸(吸不下達即吐出,即喘者之不納氣也)甚效,《本經》載之,而后世本草不載也。山茱萸治寒熱往來(肝虛極者之寒熱往來)甚效,《本經》載之,而后世本草不載也,若此者不勝舉。愚每觀至此等處,恒深為惋惜,故斯編于論藥性處,皆祖述《本經》,而于后世本草不輕采取也。或有疑其未載明入何臟腑及何經絡者,不知其所主何病,即知其藥力能至何處。究之服藥后,藥隨氣血流行,無處不到,后世之詳為分疏其臟腑經絡者,似轉貽學者以拘墟之弊也。

二、闡發醫理之書,始于《黃帝內經》。其書系黃帝與其臣岐伯、伯高、鬼臾、雷公相問答之詞,分為《素問》《靈樞》。《素問》大旨以藥治病,《靈樞》大旨以針灸治病。特其年遠代湮,不無殘缺。古時相傳多以口授,尤易亡失,故晉皇甫謐言其書不完全,宋林億疑其書有偽托。且仲景《傷寒論》序謂,撰用《素問》九卷,今《素問》二十四卷,其中有偽托可知。然其醇粹之處,確乎貽之圣神,斷非偽托者所能為。即如以針灸治病,此時為東西所共認,設非古圣開其始,后世能創造乎?即西人之細講剖解者,能創造乎?是以讀《內經》之法,但于其可信之處,精研有得,即能開無限法門;其不可信之處,或為后世偽托,付之不論可也。此孟子所謂書難盡信之義也。乃今之偏重西法者,不于《內經》可信之處費心研究,但于其不可信之處極力指摘。推其意見,直謂《內經》真本久失,所傳于世者皆系偽托。有斯理乎?夫我四萬萬同胞,皆黃帝之子孫也,以祖宗嘉惠后人之典冊,不知抱殘守缺,倍加愛護,而轉欲弁毛棄之,此真令人可發浩嘆者也。故斯編于各門中,祖述《內經》之處甚多,而于后世醫書之祖述《內經》者,若《難經》,若《傷寒》《金匱》諸書,亦偶有所采取焉。

三、斯編所載之方,多系拙擬,間有用古人成方,亦恒有所加減,或于方中獨有會心之處,亦偶載其方而詳為疏解。又于各門方后,附錄西人恒用之效方,及西藥試之果有實效者。至論臟腑經絡之處,恒兼取道家之說,以其授受有自來也。又間采西人之說,以其剖驗有實考據也。

四、古人用藥,多是煎一大劑,分三次服下,病愈不必盡劑,不愈者必一日服盡。此法今人不講久矣。愚治傷寒、瘟疫與一切急證,必用此法。蓋治此等證,勢如救火,以水潑之,火勢稍減。若不連番潑之,則火勢復熾,而前功盡棄。若治他證,不必日服藥三次,亦必朝夕各服藥一次(煎渣再服可權作一次),使藥力晝夜相繼,見效自速也。

五、富貴之家服藥,多不用次煎,不知次煎原不可廢。慎柔和尚治陰虛勞熱,專用次煎。取次煎味淡,善能養脾陰也。夫淡氣歸胃,《內經》曾言之。淡能養脾陰之義,原自淡氣歸胃悟出,而其所以然之故,人仍多不解。徐靈胎曰:洪范言五行之味,水曰潤下,潤下作咸。火曰炎上,炎上作苦。木曰曲直,曲直作酸。金曰從革,從革作辛。皆直言其物之本味。至于土,則變其文曰,土爰稼穡,稼穡作甘。蓋土本無味,借稼穡之味以為味。夫無味即是淡,故人脾胃屬土,凡味之淡者,皆能入脾胃也。又按:治陰虛專責重于脾,人亦多不解。陳修園謂:脾為太陰,乃三陰之長。故治陰虛者,當以滋脾陰為主,脾陰足,自能灌溉諸臟腑也。

六、白虎湯中用粳米,古方生用,今人亦生用。至謂薏米、芡實、山藥之類猶粳米也。諸家本草多注炒用者,為丸散計耳。今人用之入湯劑,亦必炒熟,殊令人不解。惟專用以健脾胃,或可炒用;若用以止瀉利,即不宜炒。蓋生者汁漿稠黏,可以留戀腸胃,若炒熟煮之,則無汁漿矣。至于用以滋陰,用以淡滲,則不宜炒熟,尤彰彰明矣。

七、今之黨參即古之人參,為其生于山西之上黨山谷,故曰黨參。而生于山西之五臺山者尤佳,故又別之曰臺黨參。與今之遼東人參原非一種,而氣溫性和,實較遼人參為易用。且其價又甚廉,貧家亦可服用,誠濟世之良藥也。今遼東亦多有此藥,不必皆生于山西。然必參皮作橫紋,若胡萊菔之紋,而更密于胡萊菔之紋者,方為野山自生之參,用之以代人參甚有功效。若無橫紋,系土人種植之物,不堪用也。又斯編方中所用人參,皆可用野黨參代之,而不可用遼東秧參代之。遼東秧參俗名高麗參,其性燥熱,不宜輕用,而用于傷寒、瘟疫諸方中,尤非所宜。又有潞黨參,皮色微紅,生于潞安紫團山,故又名紫團參。其補力亞于臺黨參,而性平不熱,用于氣虛有熱者甚宜。

八、黃耆入湯劑,生用即是熟用,不必先以蜜炙。若丸散劑中宜熟用者,蜜炙可也,若用治瘡瘍,雖作丸散,亦不宜炙用。王洪緒《證治全生集》曾詳言之。至于生用發汗、熟用止汗之說,尤為荒唐。蓋因氣分虛陷而出汗者,服之即可止汗,因陽強陰虛而出汗者,服之轉大汗汪洋。若氣虛不能逐邪外出者,與發表藥同服,亦能出汗。是知其止汗與發汗不在生熟,亦視用之者何如耳。

九、石膏寒而能散,以治外感有實熱者,直同金丹。《神農本經》謂其微寒,則性非大寒可知。且謂其能治產乳,則性甚純良可知。世人多誤認為大寒而煅用之,則辛散之性變為收斂(點豆腐者必煅用,以其能收斂也)。用于外感有實熱者,至一兩即能傷人,因外感之熱宜散不宜斂也。乃重用煅石膏而僨事者,不知其誤在煅,不在石膏,轉謂煅用之而猶猛悍如此,則不煅者更可知矣,于是遂視用生石膏為畏途。即有放膽用者,亦不過七八錢而止。夫石膏之質甚重,七、八錢不過一大撮耳。以微寒之藥,欲用一大撮以挽回極重之寒溫,又何能有大效。是以愚治外感有實熱者,輕證亦必用至兩許。若實熱熾盛,又恒重用至三四兩。將藥煎湯數盅,分三四次溫飲下,欲以免病家之疑,且欲其藥力常在上焦,而寒涼不侵下焦致滑瀉也。蓋石膏生用,以治外感實熱,斷無傷人之理,且放膽用之,亦斷無不能退熱之理。特是坊間軋細之石膏多系煅者,即方中明開生者,亦恒以煅者充之。因煅者其所素備,且又自覺慎重也。故凡用生石膏者,宜買其整塊明亮者,自監視軋細方的。

或問:同一石膏也,何以生用之則能散,煅用之則性之散者驟變為斂乎?答曰:石藥之性與草木之藥不同,恒因煅與不煅而其性迥異。如丹砂無毒,煅之即有毒,煅石作石灰,其燥烈之性頓發,以水沃之其熱如火。石膏原硫、氧、氫、鈣化合而成,煅之則硫、氧、氫皆飛去,所余之鈣已變為石灰,黏澀異常。是以燒洋灰者,必多用石膏,洋灰豈可服乎。故凡煎石膏,其渣凝結于罐底者,即系煅石膏,其藥即斷不可服。

十、細辛有服不過錢之說,后世醫者恒多非之,不知其說原不可廢。凡味辛兼能麻口之藥,若花椒、天雄、生半夏大抵皆有此弊,不但細辛也。蓋能麻口者,即能麻肺,肺麻則其呼吸即停矣。嘗因胃中受涼,嚼服花椒約三十粒,下咽后即覺氣不上達,移時呼吸始復常。乃悟古人諫君恐有不測,故有搗椒自隨者。由斯觀之,用藥可不慎哉?

十一、半夏為降逆止嘔之主藥,今坊間制以白礬。若用以降逆氣止嘔吐,恐服后病轉增劇,因礬味能令人涌吐也。愚用半夏治此等證,必用微溫之水,將半夏淘洗數次,務須將礬味淘凈。然淘時須斟酌其礬有多少,即額外加半夏多少,約計其淘凈曬干后,仍還足原定分量。至坊間之好清半夏,其礬較少,用時亦須淘之。若專用以利痰,則清半夏不淘亦可。

十二、龍骨、牡蠣,若專取其收澀可以煅用。若用以滋陰、用以斂火,或取其收斂,兼取其開通者(二藥皆斂而能開),皆不可煅。若用于丸散中,微煅亦可。今用者一概煅之,殊非所宜。

十三、山茱萸之核原不可入藥,以其能令人小便不利也。而僻處藥坊所賣山茱萸,往往核與肉參半,甚或核多于肉。即方中注明去凈核,亦多不為去,誤人甚矣。斯編重用山茱萸治險證之處甚多。凡用時愚必自加檢點,或說給病家檢點,務要將核去凈,而其分量還足,然后不至誤事。又山萸肉之功用,長于救脫,而所以能固脫者,因其味之甚酸,然間有嘗之微有酸味者,此等萸肉實不堪用。用以治險證者,必須嘗其味極酸者,然后用之,方能立建奇效。

十四、肉桂氣味俱厚,最忌久煎。而坊間又多搗為細末,數沸之后,藥力即減,況煎至數十沸乎。至于石膏氣味俱淡,且系石質,非搗細煎之,則藥力不出,而坊間又多不為搗細。是以愚用石膏,必搗為細末然后煎之。若用肉桂,但去其粗皮,而以整塊入煎。至藥之類肉桂、類石膏者,可以肉桂、石膏為例矣。

十五、乳香、沒藥最宜生用,不可炒枯。若用于丸散中,先軋作粗渣,入鍋內隔紙烘至半熔,候冷軋之,即成細末,此乳香、沒藥去油之法。

十六、威靈仙、柴胡諸藥,原是用根。坊間恒雜以莖葉,醫者不知甄別,即可誤事。細辛之葉,其功用亦不如根,故李瀕湖《本草綱目》亦謂用根。至樗白皮與桑白皮,亦皆用根上之皮,其真偽尤屬難辨,用者必自采取方的。如樗根白皮,大能固澀下焦。而帶皮樗枝煎湯,又能通大便。俗傳便方,大便不通者,用帶皮樗枝七節,每節長寸許,煎湯服之甚效。其枝與根性之相異如此,用者可不慎哉。

十七、赭石為鐵氧化合,性同鐵銹,原不宜煅。徐靈胎謂,若煅之復用醋淬,即能傷肺。此書諸方中有赭石者,皆宜將生赭石軋細用之。

十八、藥有非制過不可服者,若半夏、附子、杏仁諸有毒之藥皆是也。雖古方中之附子,亦偶生用,實系鹵水淹透,未經炮熟之附子,亦非采取即用也。凡此等藥,方中雖未注明如何炮制,坊間亦必為制至無毒。若其藥本無毒,原可生用者,斯編方中若未注明制用,皆宜生用。有用斯編之方者,甚勿另加制法,致失藥之本性也。

十九、古人服藥,病在下者食前服,病在上者食后服,此定法也。后人有謂服藥后,必待脾胃消化,而后力能四達。若病在上者食后服,則脾胃必先消化宿食,而后消化藥物,是求速而反遲也。此說亦似近理,而不知非也。藥力之行于周身,端借人身之氣化以傳遞之,猶空氣之傳聲也。使兩間無空氣,發聲于何處,即止于何處。使人身無氣化,脾胃雖能消化藥物,亦不能傳遞于周身。蓋人身之氣化流行,原無臟腑界限,而藥物下咽之后,即附之而行,其傳遞之神速,誠有頃刻可遍周身者。特是空氣傳聲雖速,實漸遠而聲漸微,推之氣化傳藥,亦漸遠而力漸減。由是觀之,病在下者食前服,病在上者食后服,俾藥近病所,其直達之力必尤捷也。

二十、凡湯劑,藥汁不可煎少,少則藥汁仍多半含于渣中。而滋陰清火之藥,尤必藥汁多煎方效。故斯編凡用重劑之處,必煎汁數杯,分數次服下。又或誤將藥煎干,復添水重煎,則藥盡失其本性,服之病必增劇,即宜棄之勿服。

二十一、煎時易沸之藥,醫者須預告病家。如知母若至五六錢,微火煎之亦沸,若至一兩幾不能煎。然此藥最易煎透,先將他藥煎十余沸,再加此藥,敞開藥罐蓋,略煎數沸,其湯即成。至若山藥、阿膠諸有汁漿之藥,龍骨、牡蠣、石膏、滑石、赭石諸搗末之藥,亦皆易沸。大凡煎藥,其初滾最易沸。煎至將滾時,須預將藥罐之蓋敞開,以箸攪之。迨沸過初滾,其后仍沸,敞蓋煎之無妨,若不沸者,始可蓋而煎之。蓋險急之證,安危止爭此藥一劑。設更諉之仆婢,將藥煎沸出,復不敢明言,則誤事多矣。故古之醫者,藥餌必經己手修制,即煎湯液,亦必親自監視也。

二十二、書中所載諸方,其方中緊要之藥,有未確知其性味能力者,宜詳觀四期藥物學講義,所載本藥后之注解。蓋愚對于諸藥,雖劇如巴豆、甘遂,亦必親自嘗試,是以凡所用之藥,皆深知其性味能力,于諸家本草之外,恒另有發明也。

二十三、古方分量,折為今之分量,諸說莫衷一是。從來愚用古方,原不拘于分量,若間有用古分量時,則以陳修園之說為準(說見五卷第一方后)

二十四、書中諸方,除古方數首之外,其余一百六十余方,皆系拙擬。此非矜奇立異,欲與古人爭勝也。誠以醫者以挽回人命,為孜孜當盡之天職,至遇難治之證,歷試成方不效,不得不苦心經營,自擬治法。迨擬出用之有效,且屢次用之,皆能隨手奏效,則其方即不忍拋棄,而詳為錄存。是此一百六十余方,皆迫于孜孜挽回人命之熱忱,而日積月累以成卷帙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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