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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波斯火

約公元前513年—公元前411年

芒德羅克列斯(Mandrocles)在魚群眾多的博斯普魯斯海峽搭建浮橋,他向赫拉獻上供品,紀念自己的工程。除了為自己贏得桂冠,讓薩摩斯人揚眉吐氣,芒德羅克列斯也實現了大流士國王的心愿。

希羅多德,《歷史》Herodotus, Histories 4.88, trans. adapted from Russell(forthcoming 2016)by the author;也可見T. Holland, trans.(2013)in Herodotus, The Histories, ed. and with introduction by P. Cartledge. London: Penguin。


伊斯坦布爾像一顆鉆石,鑲在兩顆“藍寶石”之間,其中一顆藍寶石就是博斯普魯斯海峽。博斯普魯斯海峽不僅是一道難以克服的心理疆界,也是難以捉摸的有形疆界。咸水與淡水在此混合,形成旋渦和逆流。在綢緞般光滑的水面上,粼粼波光掩蓋了洶涌的暗潮。潮水在黑海與馬爾馬拉海之間長約35公里的水道流動時,會轉換九次方向。此地最近新發現了一條水下河流,位處海峽的海床上,它的存在解釋了水道變化多端的天性。見利茲大學的研究:R. Parsons, et al.(2010)“Gravity-Driven Flow in a Submarine Channel Bend: Direct Field Evidence of Helical Flow Reversal”, Geology, 38, 1063–1066。海水與沉積物經由隱蔽在海床上的、通過黑海洪流產生的巨大水道流進黑海,與表層水流的流向完全相反,進而形成亂流,在此地形成“雙層海”。許多人淹死或者在海霧的遮蔽下撞擊礁石而亡。但對波斯偉大的“王中之王”大流士大帝來說,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當你以大流士的視角,從他位于蘇薩(Susa)、巴比倫(Babylon)、孟菲斯(Memphis)與波斯波利斯(Persepolis)的權力中心看世界時,希臘的迦克墩腹地其實相當平坦;蜿蜒曲折的河水流過平原,周圍和緩起伏的山丘現已種滿橄欖樹。這個通往歐洲的門戶吸引眾人前來一探究竟,真正被探索者視為阻礙的是高加索山區或環繞希臘伯羅奔尼撒的群山。達達尼爾與博斯普魯斯洶涌變化的海浪只是溪流而已,緊鄰海岸的島嶼——薩摩斯島(Samos)、萊斯沃斯島(Lesbos)、希俄斯島(Chios)則是通往新大陸的墊腳石,眼前廣大的大陸是待人摘取的成熟果實。

大流士站在亞洲遙望歐洲的青翠山林。對這位要開鑿運河連通紅海與地中海、建立統一貨幣、鼓勵人們在已知的世界中進行貿易的男人來說,跨越兩塊大陸之間窄小潮濕的縫隙想必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在后人眼中,這項行動充滿了傳奇色彩。但在當時,對這位世上最有權勢的統治者而言,這只是行有余力的舉措。因此,對伊斯坦布爾的文字記載肇始于一座橋梁。大流士搭建的約1600米的巨大浮橋只是他諸多宏偉大膽計劃的其中一項,希羅多德對這座橋的描述使拜占庭載入了史冊,而搭建這座橋的動機則令西方感到困惑不解。

當時,已叛變的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三世(Nebuchadnezzar III)得知這個消息十分高興。盤踞黑海北岸、控制今日伊斯坦布爾以西的歐洲領土的斯基泰人(Scythians)得知消息之后也起兵響應。大流士決心將斯基泰人趕回他們的家鄉色雷斯與巴爾干,于是他坐鎮希臘人的黑海神廟——民眾在此供奉宙斯,以求在海上順風航行——并且于公元前513年左右命令來自薩摩斯島的工程師芒德羅克列斯以船只搭建浮橋,從亞洲橫跨博斯普魯斯海峽直抵對岸的歐洲。大流士有征服已知世界的能力,卻不打算在這個過程中“弄濕自己的雙腳”。

我們不清楚這個時期的拜占庭是波斯帝國不愿屈從的臣民,還是恭順的盟友。現在看來,波斯人當初似乎在克魯索波利斯設立了征稅兼勒索的關卡——當船只被博斯普魯斯海峽變化無常的水流推向海岬時,便會遭受波斯人的橫征暴斂。Dionysios of Byzantium, Anaplous Bosporou,參見R. Güngerich(1958). Berlin: Weidmann.往后的兩千五百年里,針對過往船只榨取現金,成了控制海峽與城市之人鐘情的消遣活動。波斯人不希望有人破壞這樁有利可圖的生意,而拜占庭的居民發現自己站錯了邊;他們進而成了波斯人的泄憤對象。

在這個文明的邊緣地帶,依然有許多人不愿意成為這個波斯人不斷擴張、說著亞蘭語的多民族帝國中的一分子。當大流士的前任君主居魯士大帝(Cyrus the Great)首次與斯基泰人交戰時,被斯基泰女王殺害,斬下了頭顱,被裝在盛滿血的皮囊里帶往各處。女王說,既然對權力的渴望激勵了居魯士,就把他的頭泡在血里讓他喝個夠。Herodotus, Histories 1.214.公元前5世紀初,叛亂的火種沿小亞細亞沿岸與近海的島嶼逐一被點燃。大流士以窮兇極惡的戰火予以回應:城市被夷平,成年男子遭到殺害或淪為奴隸,男孩慘受閹割,女孩則充入大流士的后宮。公元前494年到公元前493年,叛亂完全平定,拜占庭與迦克墩被付之一炬。拜占庭人與迦克墩人要是望向博斯普魯斯海峽對岸,就會看到天空躥起的黑色煙塵,那是他們同胞遭受不幸的信號。希羅多德告訴我們,拜占庭居民——其中有些是為自由而戰的斗士——逃往黑海南岸的沙地避難。但他們之后又回到故地,最后還為波斯艦隊建造戰艦。

在歐亞之間的水域航行,我們可以感受到東方專制君主與西方世界之間的嫌隙其實是很個人的。是的,波斯想取得土地、擄掠人口,但成功的殖民關乎質量而非數量。從這時起,歐亞的權力競逐者都希望讓拜占庭附近這片天賜的、擁有蔥郁草木與易守難攻的高丘、極具戰略地位的海岸地帶心悅誠服。在這里旅行,你會感受到擄掠人口并非首要關注的重點。在以奴隸驅動的經濟形式里,奴隸當然居于核心地位。但在這里,真正構成挑戰的是地形地貌,人與山的對抗:這里需要征服的與其說是社群,不如說是海岸。

公元前491年,大流士要求整個希臘臣服于他,還堅持愛琴海地區700多個頑強的希臘城邦必須獻上表達誠意的象征性禮品,也就是土與水。叛亂也許平定了,但勝利不會如此輕易地到來。波斯的策略沒有考慮到希臘人特有的族群意識:他們擁有著同樣的議會傳統,由共同的語言與信仰所形成的身份認同紐帶,感受著由神話維系的彼此聯合的力量。族群意識讓希臘城邦擁有驚人的抵抗能力。對波斯人來說,在隨后的公元前490年馬拉松戰役(Battle of Marathon)所遭受的挫敗,只是一個令人不快的意外。

但是,當大流士于公元前486年去世時,他的野心并未伴隨他的死亡消逝。大流士的兒子與繼承人薛西斯不愿讓奪來的領土(如拜占庭)重回希臘之手。公元前480年陸上的溫泉關戰役(Battle of Thermopylae)與海上的亞德米西林戰役(Battle of Artemisium)——波斯帝國與希臘世界的各個城邦激烈交戰——是一連串入侵行動的開端。地米斯托克利(Themistocles)是雅典民主制度的擁躉,由他負責統率海上的希臘人。波斯這邊派出的杰出海軍統帥是一個女人,這在有記錄的歷史中大概是空前絕后,她是哈利卡那蘇斯(Halicarnassus,今日的博德魯姆[Bodrum])的女王阿爾泰米西婭(Artemisia)。“歷史之父”希羅多德自己就是哈利卡那蘇斯人,這場沖突發生時他正值幼年,他告訴我們,阿爾泰米西婭為自己的高貴出身、五艘船艦以及“男人的意志”感到自豪。在海上戰場約15萬名參戰人員當中,阿爾泰米西婭是唯一的女性。波斯借此傳達了一個重要訊息:希臘人缺乏男子氣概,萬能的薛西斯只要派一名女子就能對付他們。亞德米西林戰役被認為并未分出真正的勝負,而波斯獲得了溫泉關戰役的勝利。大約十個星期后,薛西斯的軍隊燒毀了雅典衛城的古老神廟,殺光了守衛神廟的祭司。背對熊熊火光,波斯皇帝看著他的意志以令人畏懼方式實現。大火過后殘留的手工制品現全收藏在雅典的新衛城博物館中。我檢視過這些物品,觸摸過這些受創的古代雕像,它們是這場突擊的受害者。雕像的外表如水泡般鼓脹隆起,我們依然可以從它們破損的外表感受到波斯大火的余溫。后來,薛西斯高坐在山嶺上觀看薩拉米斯(Salamis)海戰,深信此役必將一舉殲滅希臘聯軍。這段上古黑暗時期的史料出自希羅多德。隨著“歷史學”出現驚人的新進展——理性探究——希羅多德清楚認識自己的任務是觀察世界,這有助于了解我們自己。他不斷追問:“這件事值得記載嗎?”希羅多德是人類學家、民族志作者,也是優秀的故事講述者與記錄者,他大聲朗讀他的作品——可能是在參與奧林匹克運動會的廣大群眾面前朗讀。他寫下歷史事件,以免“人類的成就”隨時光流逝而湮沒。希羅多德對于圍繞著拜占庭發生的事件所做的描述,觸及了從古至今的一些核心話題,包括:語言是一種強大的武器(雅典人與斯巴達人都這樣認為);一個國家的種族多元化(如波斯帝國。地米斯托克利在公元前471年到公元前470年被逐出雅典,后來成為波斯帝國境內一座希臘城市馬格尼西亞[Magnesia]的總督);在狂暴戰爭中所進行的試驗——民主口號的力量,調研的價值所在,以及東方與西方之間的心理隔閡,這些話題都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我們今日的觀念。拜占庭在當時很可能只是領土擴及整個大陸的波斯帝國治下的眾多聚落之一。

然而,就像公元前490年的馬拉松戰役一樣,薩拉米斯戰役對波斯人來說是一場災難。希臘人以智取勝,引誘波斯船艦駛向猛烈的側風。一片混亂中,阿爾泰米西婭沖撞了己方的波斯船艦,臉上卻毫無羞愧之意,薛西斯痛罵道:“我的男人變成了女人,而我的女人變成了男人。”當波斯軍隊戰敗撤回中東時,這名好斗的女王受命保護薛西斯戰敗的兒子們安全返回小亞細亞。而在普拉提亞(Plataea)再獲敗績后,波斯將把注意力投向東方。


對拜占庭來說,接下來出現了一個耐人尋味的轉折。拜占庭不僅在波斯與希臘的權力斗爭中淪為政治棋子,在希臘人之間也扮演了相同的角色。

保薩尼阿斯(Pausanias)是深受贊揚的斯巴達領袖。他曾率領希臘聯軍在普拉提亞打了勝仗,又是英勇的斯巴達國王列奧尼達(Leonidas)的侄子(列奧尼達在溫泉關抵抗波斯入侵歐洲時戰死)。保薩尼阿斯似乎被拜占庭深深吸引,彼時,拜占庭已是一個充滿自信的小聚落,它的戰略優勢和對于剛成立的希臘聯盟的用途是顯而易見的。此外還有一些工作要做:在歷經了愛奧尼亞(Ionian)的叛亂后,(根據希羅多德的說法)一些富麗堂皇的多利亞建筑被腓尼基人焚毀。因此拜占庭有待合適的人選重新加以規劃。回到斯巴達后,保薩尼阿斯擔任了死去的列奧尼達的年輕兒子的攝政王。動身前往溫泉關時,列奧尼達已經知道這是一趟死亡任務——他只率領已經生了兒子、有繼承人的士兵前往。從許多方面來看,保薩尼阿斯堪稱希臘人的典范。在普拉提亞得勝后,他下令斯巴達的奴隸準備簡單的食物,與戰敗的波斯指揮官營帳里準備好的凱旋盛宴、杯盤狼藉的景象大異其趣。他率領大約10萬名士兵出征,卻只折損91人。為了表彰保薩尼阿斯在此役立下的大功,他獲得與波斯交戰取得的戰利品的十分之一,其中包括嬪妃和金盤。


保薩尼阿斯奉命擔任希臘聯盟的海軍統帥,前去擊潰波斯位于拜占庭的駐軍并且監視東方的動態。他從小港口赫爾米歐尼(Hermione,今日這個港口依然是小渡輪與當地水上出租車中途停留的地方)出發,解放了塞浦路斯與拜占庭。但之后他變得獨斷專行,迫不及待地想成為拜占庭的獨裁官。史家修昔底德(Thucydides)說道:“與其說他是軍事將領,保薩尼阿斯所為更像是一名僭主。”拜占庭似乎迷惑了保薩尼阿斯的心智,歷史潮流繼而也發生了轉變。

保薩尼阿斯出生于以拒絕享樂知名的斯巴達。對他來說,拜占庭像是一片專屬的小樂園。他很可能興建了拜占庭最初的城墻,以期保護這片青翠、令人精神振奮的樂土——這真是一項毫不掩飾動機的舉措,拜占庭最早的防御工事應該是木柵欄,時間是公元前7世紀。特別是在斯巴達人輕視城墻的情況下;他們曾經夸耀說:“我們的年輕人就是我們的城墻,年輕人的槍尖就是我們的城垛。”Plutarch, Moralia 217e.公元前478年,雅典的城邦組成了自己的防衛同盟。同年,保薩尼阿斯攻下拜占庭——這位僭主對這座城市顯然懷抱著宏遠的計劃。從各方面看,保薩尼阿斯似乎對自己的勝利感到沾沾自喜。他請人撰寫詩歌與碑文,甚至在希臘盟邦紀念擊敗波斯而在德爾斐建立的蛇柱(Serpent Column)底座上刻了自己的名字,而且只刻了自己的名字。這根帶有超現實色彩的雄偉蛇柱——為了供奉神明阿波羅建立的黃金三足鼎,底下以蛇形的青銅柱支撐,柱高18英尺(約5.5米),柱子上是幾條糾纏在一起的蛇——這已經不只是單純的宗教祭品,而是一座戰爭紀念碑。31個聯合起來抵抗波斯人的希臘城邦,它們的名字刻在纏繞的蛇身上。不安的官員察覺到保薩尼阿斯的妄自尊大,于是迅速抹掉了這個斯巴達人明目張膽自我吹捧的文字。

八百年后,蛇柱遷移到拜占庭競技場。人們會不由自主地相信,保薩尼阿斯要是知道這座色彩褪盡的紀念碑坐落在藍色清真寺旁,是現代伊斯坦布爾公共空間中極少數殘存的古典時代遺物時,應該會暗自竊喜。時至今日,蛇柱也成為外地游客與本地青年喜愛的午間休憩場所。這座引人注目的紀念碑曾出現在希羅多德的作品中,而它殘存的部分矗立在(根據公元4世紀歷史學家優西比烏[Eusebius]的說法)當初君士坦丁皇帝安放它的位置。最初以蛇身支撐的黃金三足鼎在公元350年被熔毀,只有一個蛇頭保留了下來,現收藏在伊斯坦布爾考古博物館內。即便出自無心之舉,在它歷史的內心深處,伊斯坦布爾這座城市仍然尊敬著這位曾經熱愛它的斯巴達人。

蛇柱依然相當不起眼地矗立在伊斯坦布爾的古競技場中,許多造訪伊斯坦布爾的游客都會來此憑吊,例如上面的圖片就出自1752年出版的《已故的查爾斯·湯普森先生游記:法國、意大利與土耳其的歐洲部分、圣地、阿拉伯與埃及,以及世界各地見聞錄》(The Travels of the late Charles Thompson, Esq. Containing his observations on France, Italy, Turkey in Europe, the Holy Land, Arabia and Egypt, and many other parts of the world)。


然而保薩尼阿斯的光輝歲月卻很短暫。他獨斷專行,使用各種陰謀詭計,更糟糕的是,他一方面統領駐扎在拜占庭的希臘艦隊,另一方面卻勾結波斯人,有傳言表示他穿波斯人的服飾,寵幸波斯女子,還打著迎娶薛西斯女兒這門皇室婚姻的主意。有趣的是,修昔底德提到保薩尼阿斯確實曾向薛西斯的女兒求婚,但與當地較有淵源的史家希羅多德卻質疑這一點。公元前477年左右,保薩尼阿斯收到來自斯巴達的一條召他回去、略顯尷尬的命令,這是對他的黃牌警告,之后他便火速返回了斯巴達。

即使拜占庭名義上接受雅典的保護,雅典也不吝于展示自己海上霸權的力量,但保薩尼阿斯仍不為所動。現在的他顯然已成為不折不扣的僭主。客蒙(Kimon)率領雅典海軍出港,反對保薩尼阿斯的錯誤行徑。公元前470年左右,這名私掠的將軍終于被強行召回斯巴達。保薩尼阿斯對拜占庭的熱愛使原本受人崇拜的他反而陷入了窘迫的境地。他一返回斯巴達,就在眾人逼迫下躲進斯巴達的衛城,并且被關在雅典神廟的高墻下,直到餓死為止。怕他腐爛的尸體玷污了圣殿,保薩尼阿斯最后還是被拖了出來。

保薩尼阿斯的結局也許很不光彩,但他為他移居的城市留下了兩件禮物,而這兩件禮物也成為拜占庭的象征。一個是保護城市的圍墻,另一個是亙古不變的真理:無論是拜占庭、君士坦丁堡還是伊斯坦布爾,它們都是讓人揚名立萬的地方,也是讓人身敗名裂的地方,這里可以實現人的夢想,但也會讓人噩夢成真。


保薩尼阿斯的過分自信實際上使雅典頗有可乘之機。雅典人為了確保自身的領導地位,暗示斯巴達人連自己的統帥都無法管好,更別提有能力擔任全希臘聯盟的領袖。要維護東地中海的和平,需要興建造價昂貴的戰船。雅典過去興建的新型三列槳座戰船——德爾斐神諭指示新民主城邦要“相信木墻”——就像愛琴海上的殺人鯨:美麗、致命而昂貴,雅典因此要求受保護的城邦繳納貢金。三列槳座戰船在船速8節(每小時14.8公里)的情況下(新的研究顯示,這種戰船的速度甚至可能達到12節[每小時22公里]),只需6秒就能航行船身本身的距離。這種戰船引以為傲的部分是船首的阿特利特式(Athlit-style)破城槌此破城槌在以色列的阿特利特鎮被挖掘出,因此以這個小鎮為名。,此外,船艙也擠滿了由自由人組成的槳手。這些戰船不僅操作靈活,殺傷力也大。東地中海的城邦與殖民地必須簽署“民主方案”以協助維護這些超級戰艦。我們可以看到拜占庭連同其他數百個城邦的名字被刻在三人高的石碑上,這尊石碑至今仍屹立在雅典的碑銘博物館中。雅典收取的貢金一年總共是400—600塔蘭同(talents),拜占庭一年上繳15塔蘭同,就比例來說是很大一筆數字,這筆錢主要來自對經過拜占庭的船只征收的通行費和鮪魚漁獲的龐大稅捐。

此后,由于保薩尼阿斯在拜占庭的不當行為使雅典有充分理由實施強硬的地區控制,雅典進而開啟了黃金時代。

保薩尼阿斯蒙受的恥辱與斯巴達的顏面盡失讓所有人記憶猶新,也讓雅典人從中獲利。雅典人在基克拉澤斯群島(Cyclades)中央、終年吹著狂風的神圣島嶼提洛(Delos)召開會議,在希臘城邦推舉下,雅典成為反波斯攻守同盟的盟主——我們現在稱這個同盟為提洛同盟(Delian League)——10名雅典公民被任命為“希臘司庫”(hellenotamiai)。

拜占庭在將近三十五年的時間內持續上繳貢金給雅典的希臘司庫,貢金中除了拜占庭的黃金,還有來自該區的其他貴金屬、現金與珠寶。公元前454年,位于提洛島的提洛同盟總部突然停止運作。奴隸放下他們的鑿子,希臘金庫遷往雅典。很快,貢金將存放在乍看之下不像圣殿而像帝國庫房的地方,也就是雅典衛城的新帕特農神廟。雅典現在成了宣揚“民主”觀念的帝國勢力——人民的力量,或者說對人民的控制成了雅典的護身符。在這五十年間,雅典巧妙地運用武力將民主“出口”到地中海各地。雅典成了“智慧的市政廳”,這是它給予這個世界的禮物。然而除此之外,雅典侵略性的帝國策略也造成了約5萬名東地中海難民流離失所。

公元前440年,隨著薩摩斯島起事,拜占庭居民——可能受到黑海周邊地區政治轉向的激勵(伊斯坦布爾總是關注著四鄰的動靜)——也跟著一起叛亂。拜占庭的自由只持續了一年,此時的雅典人仍積極進取,毫不退讓。哲學家蘇格拉底很可能是當時雅典重裝步兵的一員,他們跨海鎮壓那些對有“紫羅蘭花冠”Pindar, Pindar, fr. 64, trans. C. M. Bowra(1964). Oxford: Oxford Scholarly Classics.之稱、“油腔滑調”Aristophanes, The Acharnians, lines 600–607.的雅典政治持反對態度的民眾。公元前411年,這一次輪到斯巴達人挑起事端(彼時斯巴達是雅典的大敵,雙方掀起了伯羅奔尼撒戰爭),拜占庭抓住這個機會再度叛亂。公元前410年,斯巴達海軍統帥敏達羅斯(Mindaros)在波斯人的協助下從雅典手中取得了拜占庭,拜占庭居民或許還記得自己的祖先是多利亞人,他們歡迎斯巴達將軍克里巧斯(Clearchos)的到來,表示拜占庭從此重回母城的懷抱。

整整一個世紀,拜占庭夾在波斯與希臘的權力對抗之間,淪為交易的籌碼。由于拜占庭在博斯普魯斯海峽有著舉足輕重的戰略地位,牽一發動全身,它又成了雅典與斯巴達野心棋局上的一枚卒子。Xenophon, Hellenica 1.3.14, trans. C. L. Brownson(1918).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因此,拜占庭參與了無情的伯羅奔尼撒戰爭,親歷了極其慘烈的廝殺過程,直至最后一役。拜占庭將確保自己的歷史地位,繼續成為憑恃強大軍力控制廣大領土的野心者覬覦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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